分卷閱讀1(1 / 2)

馬奴阿真 長安小郎君 1266 字 2021-03-23

☆、第1章前番風霜飽諳矣

武德十年,我成為一個馬奴,可人們說沒有武德十年,只有貞觀元年。

我用了三年時間才弄明白其中的緣故。

一切都是從武德九年的夏天開始改變的。那一天正是六月初四,我九歲的生辰,長安城里發生了立國九載以來最大的浩劫,大到主宰這個國家的前途命運,亦將我的命運推向了未知的深淵。

……

我的名字是「道真」,姓敬氏。敬氏的祖上在齊時曾做過右仆射,雖非世家豪族,亦系仕宦名門。我父親的諱是敬君弘,大唐立國便封了驃騎將軍,爵黔昌縣侯,更掌左屯營兵於太極宮玄武門,加授雲麾將軍,長得魁梧壯碩,典型的武官。

盡管這些名號身世聽上去都不錯,卻與我沒有多大關系。我的生母只是長安教坊里一個不知名姓的妓子,父親偶一日貪歡,多吃了兩杯酒,便令我母親一幸有身,但她生下我就死了。聽一直照料我的老家院說,我被教坊雜役抱來府上的那日,父親錯愕不及,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而他出身博陵崔氏,教養高尚的正妻更是性情突變,搶過父親平素佩戴的長劍便要殺他,被父親猛得撞倒後又將劍鋒刺向了襁褓中的我。最後,誰也沒傷著,父親還是留下了我,交由老家院看管。可能是因為他不屑我這草芥小命,也可能是對崔氏夫人瘋魔行為的懲罰,反正,不是因為憐愛我。

我明事得很早,約莫四五歲上就知曉自己的處境了。父親從不與我說話,更不談什么天倫之聚了,他頂多是偶然碰上我,瞧兩眼便匆匆離開,我也從沒叫過他一聲父親。崔氏夫人的眼里更不容我,三五日尋上個借口一頓咒罵鞭笞都成了尋常。如此,其他姬妾下人也沒有敢理會我的。我的幼年充斥著冷漠與□□,我實在是一個微賤的存在。

然而,就是這般渺小卑賤的境地,我也結交了兩位「朋友」。一是書墨,二是馬兒。結識書墨,是因為住在府上東南角的舊書閣里。我這登不上台面的身份自然沒有自己的屋子,老家院就將無人涉足的舊書閣清理出一塊角落,鋪上被褥,做了我的棲身之所。我最先也好奇這閣樓里一卷卷、一堆堆到底是什么東西,就拉著老家院問。他原是祖父伴讀出身,腹中有些學識,見我有興趣,即給我開了蒙,教習文墨。我那「道真」二字的名字,便是我識字後自己給自己取的,在這之前,我是沒有名字的。開蒙後的每一天我都會讀上兩卷書,臨上一幅字,由好奇轉為習慣,慢慢地學會了沉靜與穩重,盡管這是有悖於年齡的。至於馬兒,則因為它們是府上除了老家院外,還願意理睬我的活物。我給它們喂食,聽它們呼哧呼哧咀嚼的聲音,自己就笑起來;給它們撫摸,它們就會低下頭伸舌頭舔我,同我玩鬧;給它們擁抱,它們就會卧下身子任我依偎。於身高不足馬腿長度的我來說,這些馬兒真是龐然大物,隨意一蹄子踹到我,就會令我喪命。但它們沒有,反而竟教我享受到了一種特殊的寵愛。

言而總之,我在這樣的環境里生存了九年,從未踏出過府門一步,亦未曾見過幾個新鮮面孔,直到第九個年頭。

這一年伊始,我便能頻繁地見到來拜訪父親的人。他們或閉門謀事或在花園散步談話,至少都是兩三個時辰。我不經意靠近,老家院便會迅速拉我回頭,說是怕我惹怒了父親,不了挨打,可我分明能覺出他目光里的異樣。那是一種緊張害怕的情緒,非常不好,但他不可能給我解釋,我也沒有追問過。

有一天,府上又來了兩位訪客,下人將他們引到花園的小亭中,我恰好就在不遠處的一棵桃樹下休憩,看得十分清楚。那是兩位形貌出眾的青年公子,尤以帶頭的那個,骨氣峻拔,舉止威重,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神武之態。彼時正值陽春三月,風過之處,落紅成陣,偶幾片花瓣飄落在那神武公子的肩上,他淺淺一笑,撣去,嘴角的弧度真是溫柔。我的心口莫名悸動,不自覺地走近,剛要在亭前柱基處掩藏,便聽頭頂轟然一句:

「你是誰家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