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春升任刺史,宅邸也不曾變過。從外頭街巷到門口石獅匾額、照壁花廳,這府里的一草一木,整整七年時間,全都深深印刻在她腦海里,甚至比金州的娘家還要熟悉。
前世活了二十年,幼時模糊的記憶不算,烙刻在她腦海的大半事情發生在這座府邸。
喪命重活,在傅家時,她只覺得慶幸。
到了這里,刻意遺忘卻深深印刻在腦海里的記憶全都翻涌而來。
她記得初至潭州時娘親的傷心病弱,宋建春眼角的潮潤,記得宋重光的甜言蜜語和狠心背棄,記得無數個睜眼到天亮的夜晚,記得韓蟄的闖入和唐突話語,記得臨上京前她坐入馬車,宋建春騎馬陪在旁邊當時宋建春的言語,她甚至都記得清清楚楚。
令容藏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
甬道拐角處,宋建春爽朗的笑聲傳來,初冬陽光尚且和暖,迎面而來的男人魁梧健朗,並非前世陰雨中的痛心悲傷。
陪在她身邊的不是傷心的娘親,而是她的夫君韓蟄。
那一瞬,前世記憶與此刻情景碰撞,令她喉頭微微發熱。
「舅舅!」令容快步上前,盈盈行禮。
第55章吃醋
暮春一別,宋建春已有大半年沒見令容,欣慰之下,忙攙扶起來。聽旁邊韓蟄也拱手叫了聲「舅舅」,更覺意外,含笑請往廳中。
宋重光緊隨而至,見過韓蟄後,看向令容,「表妹,許久不見。」
令容亦行禮問候,「表哥。」
十六歲的少年郎身量竹子似的往高竄,站在熟悉的宅邸,漸漸跟記憶重疊。
令容竭力不去想舊事,跟著宋建春往里走,進了垂花門,見舅母阮氏迎來,便也見禮。到得廳中,令容將禮物奉上,宋建春見了玉虎自是歡喜,阮氏也頗喜歡那金釵,唯獨宋重光的笑容頗為勉強,摩挲筆墨,仿佛出神。
很快宴席齊備,眾人挪往廳中用飯。
宋建春最初的驚喜過去,見令容和韓蟄孤身而來,別說仆從丫鬟,事先連個打招呼的信都沒遞,不疑惑,道:「嬌嬌這回是來潭州,沒帶人跟著嗎?」
令容瞧著韓蟄,抿唇微笑不語。
韓蟄便道:「這事原本是我疏忽。南邊馮璋謀逆的事傳到京城,令容擔心舅兄,特地回金州探問消息,誰知被刑部走失的一名犯人撞見,挾持南下。因怕她出岔子,錦衣司一路尾隨,到歸州地界,才有驚無險地將她救出。她在府里總記掛舅舅,特地過來探望。」
宋建春目光微緊,看向令容,「那賊人可傷了你?」
「沒有。他只是拿我開路,倒沒虧待。而且夫君來得及時,又沒露半點破綻,那人還沒回過神,我就被救出來了。」令容眉眼含笑,臉色紅潤,顯然已無礙。
宋建春松了口氣。
旁邊宋重光卻聽得心驚,挑眉看向韓蟄,「表妹回金州,身邊沒人跟著嗎?那人既然拿表妹開路,想必是知道她的身份。往後出入,還是該多安排人保護。」
語氣中頗帶不滿。
韓蟄瞥他一眼,難得的好脾氣,「往後自會留意。」
「人能安然無恙地救回來就好,」宋建春打圓場,「馮璋的事我也見了邸報,聽說勢頭凶猛,不太好對付。益兒在楚州為官,處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