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手養大的兒子有多出眾,她豈會不知?出了趙氏的事後,他是何等模樣,她又怎會不記得?沉默寡言,時常沉醉,及至趙氏死後,更是意志消沉,闔府眾人親眼所見。
那樣久遠的事,如今翻出來,仍然清晰。
楊氏看著她漸漸失了血色的病瘦臉龐,惡狠狠道:「親手毀了兒子,太夫人還滿意嗎?」
「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楊氏打斷她,「將趙氏塞到他榻上,意圖挑撥夫妻感情的不是太夫人嗎?哄著兒子喝酒,擊潰他意志的不是太夫人嗎?夫君這回為何受傷,為何差點喪命,不是太夫人埋下的禍患嗎?」
楊氏一聲冷笑,「他後悔當年的事,跟你不親近,難道不是在恨你?」
太夫人劇顫,臉色煞白,唯有病後的血紅涌上臉頰,顯然情緒激動。
楊氏坐回椅中,端然直視,「他變成這幅模樣,皆是你一手造成。想想吧,你這母親當得有什么意思!」
說罷,丟下猶自顫抖的太夫人,行至門邊,喚仆婦入內。
「太夫人身子不適,請回去歇著。」
仆婦丫鬟忙入內,扶著太夫人坐上肩輿,只當她是被韓墨的重傷驚著了,不敢言語。
回到慶遠堂,太夫人的顫抖雖停了,雙目卻仍發愣,胸腔里痰淤上來,喘息不止,不時含糊道:「恨我嗎……」
那聲音太低,仆婦沒聽懂,實在害怕她這幅模樣,忙出門叫丫鬟去請太醫過來。
回到屋里時,就見太夫人背靠軟枕躺在榻上,氣息微弱,雙目渙散無神。
死不瞑目。
……
慶遠堂里慌了手腳,消息報出去,除了楊氏,旁人都覺得意外。
不過太夫人連著病了一年多,身子本就不好,那貼身照顧的仆婦固然覺得太夫人出了豐和堂後便情狀甚異,卻也沒敢多說。
韓鏡匆匆趕回,見發妻闔目躺著,重重嘆了口氣。
問過前後情由,召楊氏單獨問話,楊氏只說是太夫人探病時問韓墨為何負傷,她如實回答,因提起二十年前的事,稍起了幾句口角韓征既已坦白,楊氏也沒隱瞞光州的事,坦盪說罷,神色冷凝。
舊時的是非對錯,韓鏡心中洞明。
生老病死的事,也非人力所能抗逆。
府里的事接二連三,因韓墨重傷在榻,除了韓硯和韓蟄、韓征兄弟外,外頭的事多是韓鏡操心,身旁的大管事協助。又遞信出去,叫在外為官的韓徽趕回京城。隨即請陰陽司擇日,兩日後開喪送訃聞。
喪事辦起來,內外都有不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