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南下討賊,雖不曾耽誤要緊大事,卻也積壓了不少公務。且這半年雖有韓鏡在京城,許多機密消息仍只有錦衣司能探到,除了總攬消息的千戶口述,亦有許多記在卷宗,其中未必沒有值得深挖的細節。
韓蟄先前曾特地囑咐樊衡留意范家,關乎范家的消息,看得格外仔細。
就著明晃晃的燭光,將摞滿桌案的卷宗翻罷,再抬頭,窗外天光朦朧,天際已然浮起一線魚肚白。他縱不覺得疲累,到底沒用宵夜,腹中稍覺飢餓,兩指揉了揉眉心,起身步出。
兩旁火把燒了一夜,在漸明的天光里,已不甚起眼。
仗劍值守的侍衛卻都神抖擻,站得筆直。
清晨的風卷著寒意灌入脖頸,叫人神稍振。
韓蟄出錦衣司走了幾步,心思從范家身上回,猛然想起令容不在府里,銀光院未必備有早飯,遂拐入旁邊巷道,去吃碗餛飩。
賣餛飩的攤主年已五十,兒子在外謀了個差事糊口,他帶著小孫子開著鋪子,全仗著錦衣司值夜的侍衛們照顧生意。他也算實誠,不止湯鮮味美,分量也十足,熱氣騰騰的端上來,倒能勾人食欲。
臨近年節還能五更早起忙碌的,也就這些可憐人了。
韓蟄吃罷,多取些銀子擱在桌上,起身回府過年。
……
今年的除夕夜甚為冷清。
太夫人過世,韓蟄兄妹雖出了孝,韓墨、韓硯卻還是戴孝之身,年節里不好張燈結地熱鬧。
祭祖過後圍著吃飯,暖廳里明燭高照,楊氏和劉氏同坐,韓瑤和梅氏分坐兩側,加上已能咿呀說話小韓誠,倒是融融。外頭韓鏡居首,帶著滿堂兒孫,不好喝酒行樂,便只說些朝堂上的事和家宅瑣務。
韓蟄前幾日才跟韓鏡吵過一回,因說話太狠,祖孫倆都有芥蒂。且兩人都是沉肅寡言的性情,論及朝堂政務時態度如常,提起家宅之事,便只能靠韓征和韓徽撐著,韓蟄半個字也不答話。
子時不到,韓蟄便以疲憊為由,起身告退。
韓鏡喝茶不語,倒是韓墨態度溫和,「前幾日勞累,早點回去歇著吧。」
韓蟄應是,出門時見韓征詫然看他,走出暖廳沒多久,身後果然傳來韓征的聲音。
「大哥,等等。」
韓蟄回身,因沒套披風,夜風下那雙眼睛也顯得冷淡,「怎么?」
「你跟祖父……」韓征頓了下,「非如此不可嗎?」
甬道兩側燈火明亮,韓蟄沉目不語,魁偉身影站在暗夜,神情冷淡。
韓征遲疑了下,「我雖不明內情,但祖父畢竟上了年紀,昨日染了風寒,獨自在書房里坐了一天,誰也不肯見。祖父畢竟是長輩,府里主事慣了,興許有苦衷。若是你那邊有難處,告訴我和父親,都會幫你說情。大哥別怪我多事,有心結還是該說開,憋著沒用的。」
這是現身說法了,韓蟄瞧著他,唇角微動,「多謝。」
韓征笑了笑,「剛才瞧你和祖父鬧別扭,實在擔心,你從前可是最敬重祖父的。」
韓蟄知他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