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里開得正好。
馬車使出京城,韓蟄和尚政騎馬在前,身後跟著飛鸞飛鳳及數名護衛,令容則跟韓瑤坐在車廂里,將車簾半卷起來,就著拂面而過的和煦春風,吃著蜜餞慢慢說話。
新婚之人,破瓜含情,總會添些羞澀。
韓瑤承襲了楊氏的爽利剛硬性情,卻也還帶著初成婚女兒家的爛漫羞澀。婆媳相處的事她能跟楊氏請教,夫妻間一些瑣碎的事卻不好意思跟楊氏說,因跟令容年紀相若,姑嫂漸成姐妹似的,且如今不像從前似的能每日見面,好容易同乘出游,倒能說些體己話。
一路有風景悅目,三十里的路,大半個時辰便到了。
梅塢里有尚未開敗的茶梅,章老年前抱病,因附近不便照料,已搬到京城養病去了。梅塢里仍只有管事在,請眾人入內,賞玩自便。
里頭除了葳蕤繁麗的茶梅,亦有早開的玉蘭紫荊,那管事是痴迷園藝之人,除了平常迎客照看之外,空暇時便為里頭花木施肥剪枝,這時節玉蘭紅白相間,挺秀迎風,紫荊飄飄曳曳,如簇如串。
走到照水池邊,還有未曾開敗的迎春和連翹盛放,滿枝金黃,香氣淡艷,迎春直倒垂而下,浮在水面,隨風款擺時,惹得游魚嬉戲。
令容和韓瑤挽臂在前,征得管事允准,摘了些花枝柳條,叫手巧的飛鳳編花籃玩。
韓蟄跟尚政兩個大男人跟在後頭,相顧無言。
賞花踏青乃閑情逸致、雅樂之事,韓蟄性情冷硬剛厲,雖也喜歡春日里的明媚和煦,於這些嬌化軟草並無興致,肯出來,不過是陪令容散心,順便瞧瞧美人倚花的景致而已。尚政雖沒到那地步,卻也是英武驍勇的禁軍小將,志在開闊青山,而非錦綉花叢。
再這么走下去,姑嫂倆自管玩樂,他倆今日就真只能甩著臂膀當個護衛了。
兩人都有點暗自苦惱。
……
出了梅塢,放任令容和韓瑤盡了玩花之興,尚政便看向韓蟄。
方才兩人商議過,出了梅塢,該登山臨風的。
誰知韓蟄視若無睹,全然忘了似的,特意穿的蟹殼青錦衫磊落端貴,那張臉雖冷硬,卻無素日沉郁威儀,舍了錦衣司使的冷厲姿態,倒有幾分清貴模樣。對著尚政的目光,他甚至露出半點詫然,問道:「怎么?」
尚政哪能看不出來他偽裝。
心里恨得牙癢癢,偏又沒有韓蟄那份氣定神閑、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功夫,見韓瑤被這動靜吸引,詫然將他盯著,只好道:「待會做什么去?」
「你們覺得呢?」韓瑤反問。
尚政沒躲過,對著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做不到韓蟄似的充耳不聞,只好硬著頭皮道:「去登山吧?山腰有片斜坡,風景不錯。」
「登山啊……」韓瑤蹙眉,挽著令容,「能成嗎?」
令容頷首,「那一帶景致不錯的。」
何況太醫也曾囑咐,雖說要好生養胎,卻也不能過於靜養,每日里多動動,將來生養的時候也能少受點苦。她不覺得累,能捏住分寸。
韓瑤卻還覺得擔心,「可你還懷著身子呢,不能太受累的。」
韓蟄適時道:「無妨,我扶著她,你們自管先走。」說罷,踱步過來,站在令容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