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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嘆鄭學涯就是命好,娶了個好賢內助。當年他受家族拖累,斷了科舉之路,為了謀生,他當過師爺,做個清客。那時他年輕,身上還有傲骨,既不會迎合也不會討好那些東家。常常是一家做了沒幾年又換了另一家,有時東家沒著落,連衣著三餐也不繼,勞妻兒跟著受苦。有一次剛丟了師爺的差事,恰巧聽人說鄭夫人四處找人請幕僚,他就上了門,打算去試一試,不想自此跟了鄭學涯成了鄭府坐上賓客。當日在花廳,隔著屏風,鄭夫人和他問話,鄭夫人沒有客套,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問他能不能保鄭學涯平安無事,不求富貴不求高官。

庄先生仍記得當時他自己的反應,就像是聽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當官既不求富貴也不求高官,那還擔心什么平安與否,自是千平萬安,那用找人護航。

鄭夫人也不惱,把鄭學涯被擠出翰林院一事細細地道來。庄先生才知道東家是個什么樣的人,翰林院是個清貴之地,進翰林院只要悶頭熬資歷,修修史,再看看書,日子好過的很。鄭書院學問是極好,可在官面上是百竅不通,做官的事體一事不懂,偏還讀書人的毛病一樣不少,自視清高,好爭執,有甚事非得爭出過一二三來,把讀書的那一套用在官場上怎么能行得通。

庄先生起初也沒當真,只想先解決了衣食問題,打算先在鄭府混一段時間。那想鄭夫人開的俸薪極高,一年一千二百兩,一百兩一個月。對庄先生一家子也是極為客氣,吃穿住行樣樣周到,把他當成坐上賓,正經的賓客,禮遇有加。從做幕僚來,庄先生那受過如此禮遇,之前那些東家俱把幕僚當成比下人好點的管事,那像鄭夫人有孟嘗君之風。庄先生受之有愧,一宿思慮,打起神,不為別的就,就為鄭家好吃好喝地供他一家,俸薪也給的高高的,他怎么也應該好好替東家謀劃謀劃,起碼得對得起這一千兩百兩銀子。

鄭夫人說過鄭學涯不善為官,只求虛職保平安。庄先生深以為然,虛職也未嘗不可,但品級則可升。一番動作下來,庄先生給鄭書涯弄了一個工部的閑差,但品級則從七品升到了六品,等六部轉下來,鄭學涯早就是四品官員,只是全是虛職,一樁正經差事也沒辦過。

後來又謀了外放,照樣是虛職無實權,只是品級慢慢升高。這正二品學政原不是鄭學涯的,只是鄭學涯的運道實在太好。他回京述職,正碰到江南學子鬧事,一場潑天大案,無數人頭落地,菜市場的血洗都洗不凈。一下子空出好多職位,按資歷,鄭學涯倒可以撈一個實職當當。可別人也盯上了,鄭夫人和庄先生知道鄭學涯什么脾性,壓根沒想過讓他握實權,跟人家遞了話,不爭。誰知對方不願意欠人情,轉頭送了一個正二品官職,黔州學政。

想到這里庄先生暗自喟嘆一番,鄭學涯運道實在是好。

其實鄭學涯有如此運道也是因為他萬般不是,卻有一樣好處,就是聽夫人的話,俗稱懼內。鄭夫人和鄭學涯兩家相鄰而居,兩家皆是縣城里的大戶,只是鄭家是地主,鄭夫人家則是做生意。因鄭學涯小小年紀能讀書,鄭夫人的爹心下羨慕,早想著把女兒許給鄭學涯,偏鄭學涯爹娘自以為自個兒的兒子是要當大官的,那看得中商戶家的小姐,下巴抬得比天還高。鄭夫人的爹就熄了心思。可鄭學涯的哥嫂卻想著鄭夫人家有錢,鄭學涯娶了鄭夫人,讀書就不用家里出錢了。鄭學涯的哥嫂想著兄弟有出息不如自家兒子有出息,那願意由著兄弟甚事不理只一心讀書耗家財,日日在鄭父鄭母面前下話,說隔壁家銀子多,嫁妝多,供弟弟讀書綽綽有余,還不用花自個兒的家財。鄭父鄭母讓大兒一家攛掇,竟信了這話,改了主意,巴巴地求上門給二兒訂了親。才成親就把鄭學涯一家給分了出來,家里千傾田地,分給鄭學涯才一百畝,說什么他媳婦有銀子,不稀罕家里的銀子,要留給他幾個侄兒花用,把鄭學涯氣得倒仰,自此和哥嫂連著爹娘也生疏不少。

等鄭學涯有了出息,也沒拿兄嫂當自個親人,俱把岳家當親人。皆因他讀書讀到三十出頭,仍沒有考上什么功名,可鄭夫人卻無半字埋怨,岳父和大小舅子都給銀給米支助他讀書,不讓他為生計操心。鄭學涯一是感恩岳家,二是覺得鄭夫人跟他吃了苦。自發達後,事事不願違了鄭夫人的心思,久而久子,就把鄭夫人的話當成聖旨,言聽計從。

因鄭夫人說過庄先生極善庶務,讓鄭學涯甚事都去問問他。十來年,鄭學涯早習慣事事問一聲庄先生,「老庄,你看如何?」

聞言,庄先生回思緒,先是點點頭,又道一聲,「大人說的甚是。一群窮秀才,好好的官學讓他們讀書,又有教授助教專門授課,分文未取。怎么都不知道上進,竟想些別的亂七八糟的事。」跟了鄭學涯十來年,鄭學涯甚個脾性他了解的一清二楚。該說什么話該怎么勸說,他連腹稿都不用打,信手捻來。一個字,哄,別把他當大人,只把他當成佛供著就成。車軲轆話來回說了十來多年,鄭學涯沒聽煩,他說都說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