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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山坡上。

能源石深埋在地底,但在礦區附近的地表會溢出瑩白色的結晶,如同肥沃土壤孕養出的茂密雜草一般,雜亂無章地生長著。

它們有的高如灌木,橫生著干硬的枝節,由粗而細,盤錯虯結;有的低伏在地面,如同苔蘚般鋪了薄薄一層,透過透明的晶體還能看到土壤的深色;有的豎直向天,有的圓潤內斂……宜青能看到的,就是一片白茫茫像是落雪後的山坡。

西里爾倚坐在一塊半人高的結晶旁邊,回頭看了他一眼。晶體的熒光照亮了他的臉側,讓人誤以為是他蒼白的肌膚在發著光。

宜青快步走到他身邊,蹲下身道:「沒事吧?傷到了沒有?」

西里爾的身上沾滿了碎土,應該是在坡上滾了一段路,被這晶體擋住了。

西里爾的眼睛也被映得亮亮的,他對宜青搖了搖頭,然後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能源石本身的硬度就不大,這種溢出地表的結晶就更松軟了,西里爾用匕首輕輕一切,就割下了一小塊。

他把指甲蓋大小的晶體拈在指尖,輕松地碾成了粉末:「這里的能源石很純凈。」

在這方面,宜青自然相信西里爾的判斷。能源石在帝國沒有得到有效的利用,只有機械師最先發現了它的用途。通過機械內部的能源轉換裝置,能夠將這種礦石內部蘊藏的能量激化,經由平衡裝置的引導,變為槍械所需的動力源。

他們選中了迪比斯郡的這幾處礦產地,就是看中了能源石和伴生金屬礦相距非常近,不需要在運送上消耗不必要的資源。

宜青的腦海中閃過那些周密的計劃,眼前忽然閃過了一點熒光。像是一只會發光的昆蟲從眼前飛過,或是星辰的碎屑飄散到了人間,輕盈而難以捕捉。

西里爾搓了搓手指,讓被碾碎的粉末從指尖掉落。

他想起了小時候跟著父母在郊外野餐,一次回來晚了,馬車駛進城中前已經夜深。他趴在馬車窗口上,掀起簾子朝外看了一眼,城郊的荒原上全是沉寂的黑色,沒有人聲,沒有燭火,只有飛蟲散著冷光在草地上飛舞。

那是少有的,除了機械構圖之外,他還清晰記得的童年往事。

「它在飛。」西里爾伸出手,在空中虛虛握了一把。

他沒有抓住散落的熒光,握住了宜青的手。

宜青道:「西里爾,我想明白了,你可能得給我一些保證。」

他不會干涉西里爾的交友自由,但對方得保證那只是交友而已。

西里爾縮了縮手掌,問道:「什么?」

「你得保證,我在你心里一直重要,永遠重要。」

宜青一邊說著,在心中瞧不起自己的厚顏無恥。這種話對著其他人,他一定說不出口,也只有當著機械師的面才能順暢地說出來。

西里爾低頭默念著那句話中的幾個詞,「重要」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在比較中很容易就能確認。但「一直」和「永遠」不同,從小在機械造物中長大,西里爾非常清楚,看似再堅硬的金屬也會被歲月銹蝕。比如曾經被他玩壞的鍾表,即便他沒有因為過分的好奇心拆開了那些密構件,到了一定的時日,它的讀秒也會變得不再准確。

西里爾心中的鍾表滴答滴答地走著,他也聽不清它到底是更偏向於哪一邊。

「我……」西里爾看著宜青,半晌沒有接著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