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迢曄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眉宇間漸染上一抹狠戾。連廊下那溫和的燈色都瞬時猙獰起來。
明遠跪在地上,眼前是那一小片水漬。很薄,很細,覆在青石磚上,完全不明顯。
「規矩,都是知道的。」男人緩慢開口,聲音沉暗。
明遠的額角落下一顆豆大的汗珠,他將頭埋得很深,顫聲道:「是。」
膳堂內,陸友孜吃了一碗解酒茶,吐完以後,神思清明許多。他撐著桌子起來,遍尋不到陸迢曄,便晃晃悠悠的出來了。
聽到身後動靜,陸迢曄轉身,看到腳步虛浮的陸友孜。
明遠趕緊上前攙扶。
「四叔。」吐干凈了,陸友孜大致已經醒了。
「皇上。」陸迢曄面上帶笑,眸色微冷。
「不知先前問四叔的問題,四叔覺得如何?」陸友孜揮開明遠,站定。他的身量與陸迢曄差不多高,但一個清癯,一個纖瘦。從氣勢上來看,就已經是天差地別。
「臣年事已高,不堪重任。只盼著能多孝敬孝敬太皇太後就足矣。」陸迢曄拱手作揖。燈色下,那張臉白皙如玉,俊美如儔,絲毫不顯老態。比起朝廷之中那些老成老樹皮的臣子,實在是雲泥之別。
陸友孜啞著嗓子,上前扶住陸迢曄。
「四叔,如今朝局不穩,朕,朕是舉步維艱啊。」陸友孜情緒一起,那酒勁似又上了頭。
他攥著陸迢曄的胳膊,喉嚨中隱帶哽咽。
說到底,還是個尚未成親的半大孩子。生母逝,生父逝,外戚無權,四面楚歌。如今瞧見陸迢曄,只當成一根救命稻草,渾然不知這是一株最毒的罌粟花。
「陛下如今朝局不穩,主要還是身旁無可用之才。」陸迢曄慢條斯理的推開陸友孜的手,笑道:「依臣看,如今鎮守邊域的小侯爺沈玉澤,討伐羅延規的方淼,理國公府的蘇清懿和蘇容瑜,皆是少年英才。可堪重用。」
「前三人朕倒是識得,只是這蘇容瑜……卻是誰?」
「此人雖只是理國公府大房一介庶子,但才氣過人,文武兼備。陛下,追溯往昔,王侯將相,皆市井出生。庶子、嫡子,只要能幫陛下穩固江山,又有什么分別呢。」
「好。」陸友孜大笑道:「聽四叔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
因著方淼對陸迢曄的敵對態度,陸友孜一開始對陸迢曄是抱懷疑態度的,今次來,也帶著幾分警惕和試探。但方才聽到他在席上的破敵之策,又聽到他舉薦方淼,立時便覺,像四叔這樣的君子,方淼與其,定是有誤會。
陸迢曄斂袖,頷首道:「陛下明白就好。只是這治家治國治天下,得先要成家才行呀。」
一語中的,陸迢曄將陸友孜第二件頭疼的大事指了出來。
新帝登基,滿朝文武,都在上奏說,立皇後的事。
第81章
對於娶皇後這件事,陸友孜原本有一個人選,那就是文國公府的姑娘,方婉巧。只是可惜,如今方淼戴罪之身,文國公府無勢可依,若娶了方婉巧,於陸友孜,並無多大助力。
翌日,天晴,風清,午日高照。
蘇錦蘿撐著被累斷的小腰撥開錦帳,自榻上起身。
「王妃。」雪雁推門進來伺候。
「怎么樣,人走了嗎?」蘇錦蘿坐在梳妝台前梳著長發,瞥一眼尚在榻內休憩的陸迢曄。
「還未曾走,聽說昨晚上皆吃醉了酒,如今宿在廂房里。」
「嗯。」蘇錦蘿漫不經心的應一句,想起來昨夜這廝雖在寬袖內藏了酒,但確也吃了許多,這會子怕是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