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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 江白欲 1246 字 2021-03-24

第1章第一章

陸鋒坐在大馬路丫子上,這時候日頭高照,水泥地面被照得尤其亮堂,反射出白燦燦的光。

這條馬路拐進去就是有些年頭的居民樓,里面雜七雜八地住了些外地來的打工仔,和本地沒分到房的窮人。莫城初次改革的時候畫圈分了房,圈畫在市中心,那是政府招商引資的成果,打算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後來圈里頭有了樣子,開發商也來了,准備要動手建設新莫城,於是又拆了一片老房。這不是強拆,是給了房子和經濟補償的,人人都盼著,但也只拆了那么幾片地。

剩下來這群人翹首以盼,一直盼到老莫城搖身一變成了新莫城,也沒等到好處落到自己,成了如今遍地黃金的莫城最低端的那層人。這陣改革熱里面也有敢拼闖眼光毒辣,自己白手發家的,如今都成了金字塔的最頂端。

比如陸鋒。

馬路被曬的很燙,只有邊緣鼓成圓柱體的水泥條好一些。即使這樣,和陸鋒一樣在馬路牙子上坐著的不在少數,大多是年輕人,穿個闊腿褲或者寬松的短句,只拿屁股尖擱著水泥條上,大腿支起來,不和滾燙的馬路接觸到一點兒。

偶爾有一兩分姿色的姑娘走過去,他們便齊齊朝她們的裙底去看,吹響亮的口哨,說一通露骨的黃段子,然後一塊兒大笑起來,巴不得忽然刮起一陣颶風。若是遇到發福難搞的中年大媽,或者因為做工殘了胳膊腿的男人,他們就發出一陣噓聲那樣穿著艷俗的大媽會從馬路這頭一直罵到馬路那頭,一口氣不帶喘,每個字都比下水道里撈上來的還臟。但是路還是走得穩穩的,從來也沒見她們氣上頭去踹一腳這些街邊的流流。而那些殘疾的工人,大多沉默又老實,只一聲不吭悶頭就走。偶爾出現一個暴脾氣的,把鞋一脫抄在手上就沖過來,就像聞聲驚起電線桿上的一群麻雀,這些流里流氣的少年們便忙不送站起來,呼啦啦的跑了。

這些景象於陸鋒是很熟悉的,盡管這里根本不是他這種人該下腳的地方。

陸鋒生的很白,他原來皮膚是蜜色的。但是好日子過多了,運動也運動在健身房里、爬山也爬的是避暑山庄,十幾年下來,硬生生養出了一身白肉。但這身白肉下肌理又虯結著,隆起一塊又一塊的肌肉,化成山岳一般流暢又雄健的影子,就像太陽下亮堂的水泥地,面上是發著白光的,觸手卻是實實在在梆硬的石頭。他的雙掌很大,掌心里密密的都是疤痕,這些疤痕也隨著安逸的時光累積、沉淀下來,變成厚厚的一層繭子,被他輕輕一握就會叫人發痛。此刻這雙手上只捏了個蒲扇,是陸鋒不自知走到這里的時候臨時在路口買的,他不拿它遮太陽,整張臉都露在太陽底下,只拿扇子不輕不重地給自己扇風。

陸鋒的臉不動聲色的時候是冷的,是日頭底下一塊強硬著不化的冰。但他心里頭藏著的東西是熱的,熱的他現在很自然的就融進了這里,沒人的眼神多在他身上停留。

這條馬路一拐進去就是他心里那塊東西藏著的地方,不多時就會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里面出來。他會先在路口的小賣部買五毛錢一根的荔枝冰棒含在嘴里吃完,然後坐三輪車一直到附近的那個公立小學,去做代課老師。陸鋒閉著眼睛都能想到那人是如何如何從路口出來的,他會穿著一條洗的發白的藍色七分牛仔褲,露出一段雪白的腳踝,上頭還綁著象征平安的銅錢;他走路是喜歡蹦蹦跳跳的,似個兔子,到了學校里才會安分下來,擺出老師的樣子……這都是他看了兩輩子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