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一凜,仔細掂量了一下才道:「據臣所知,林如海雖說病重,但按照郎中所言,本來應當是還能支撐一兩個月的,但卻突兀地在幾日內病重去世,還是有些疑點的,其女婿馮鏗便有些懷疑,據悉已經接手了林如海原來的幕僚,正在調查,他們懷疑應該是有江湖人參與,……」
「哦?有依據么?或者有指向么?」張業站定。
顧城也站住腳步,「林如海應當是之前就已經有安排,所以其幕僚均已投向了其女婿馮鏗麾下,馮鏗此人行事精細低調,那幫幕僚原來對林如海頗為忠心,所以臣也沒能有更多的了解,不過……」
「不過什么?」張業追問。
「運鹽使陶國祿之後便十分活躍,據臣所知,他接手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之後,已經簽發數份鹽引,……」
張業目光冷了下來。
鹽引無論是簽給誰,都不重要了,而且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查清楚這些鹽引究竟是通過什么原因簽出來的,甚至可能會誤入歧途。
但林如海是自己的人,起碼在明面上是自己的人,哪怕在最後階段此人已經有些若即若離,但給外界的印象卻還是自己的人,若是真的死因上可疑,那么所有焦點都會匯聚在自己身上。
而陶國祿這廝卻又如此囂張,這是對自己的一種挑釁。
但運鹽使卻已經不是自己能干預的了,當初的默認便是巡鹽御史由自己來安排,但是運鹽使卻從未考慮過,只是這個時候巡鹽御史沒有合適人選僵持下去,讓陶國祿這廝背後的人得利了。
「顧城,你說是老四,還是老大?」張業自然是知道陶國祿人脈關系復雜的,和義忠親王關系不淺,但是這個時候他卻總覺得不那么簡單。
「微臣不知。」顧城低頭。
「不知?你是不知,還是不敢說?」張業漠然道。
「皇爺,事情已經過去了,何況林如海本身也的確是病入膏肓,何必……」顧城勸道。
「顧城,那你覺得這事兒就能這么了結了?若真是這么簡單,那馮鏗怎么會不管不顧的調查?」張業冷聲道:「林如海之女許給了馮唐之子,馮唐即將走馬上任薊遼總督,陳敬軒調任三邊總督,老四這一手厲害啊,……」
顧城若有所悟,但是又總覺得還隔著一層什么,沒有能想透。
「皇爺您的意思是馮唐會覺得這是針對他?」
「不管馮唐是不是會這樣認為,但是他兒子剛和林如海之女訂親,而且還是齊永泰作伐,這是事實,林如海之死若是可疑,那么誰最可疑?」張業目光里更多了幾分犀利,「我就怕老大是受人利用而不自知啊。」
「皇爺,馮唐即便有些懷疑,但他即將赴任遼東,……」顧城意思也很簡單,馮唐縱然懷疑是義忠親王干的,那也影響不大,畢竟這一去遼東相隔數千里,光是建州女真的壓力就足以讓馮唐無暇估計其他了。
「要不皇爺您和義忠親王說一說,義忠親王這段時間來得少了,……」
張業搖搖頭,顧城雖然是自己心腹,但是始終只在龍禁尉這個圈子打旋兒,看不到那么遠,老四迫於形勢也許會一直拖下去,但是如果他覺察到老大要不甘寂寞要行險一搏了呢?
自己和老大說,他會相信么?再說了,自己和他一說,也許只會適得其反。
只是有些事情即便是自己看得到,想得到,但未必其他人能想得到或者相信,相信了也未必會重視。
有時候張業自己都覺得心累,兩個兒子都是如此不省心,還有一個推波助瀾的。
也許這就是天命,哪怕是自己,也一樣無法阻擋某些事情向著自己不願意看到的軌道緩緩滑去,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