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喃喃著問:「小道士,摔疼了沒有……」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或者說,即使有人能夠給他回應,他卻聽不見了。
然而南狸自己不知道。
他充滿期待地看向玉壺,等待著他的小道士能對他說上一句話。
在小道士死後,每日入睡前,他都會這樣等待著,一邊等待一邊在心中問他的小道士:你想要什么呢?吃的,穿的,不管是什么,到我夢里來說一聲,我燒給你。
然而小道士不肯原諒他。他甚至吝嗇到不肯入一次他的夢。
他就這樣一直等,等到睡過去。
這回,南狸一如既往地等著,一直等到生命的光芒在眼中徹底熄去。
在南狸斷氣的瞬間,屏蔽靈力流動的光盾消失了,剛釘刻在另一半周北南魂魄上、還未來得及與他融合的符印也隨之消散。那一半靈魂飄散成煙,重新歸入厲鬼周北南體內。
厲鬼周北南卻並不急著將南狸的屍身挫骨揚灰。
他輕嗅了嗅,便像是聞到了什么感興趣的東西,回首望向了徐行之:「哦?這里有一顆更新鮮的心。」
徐行之霍然一驚:「……北南?」
遠在數百步之外、乖乖躺在稻草之上的孟重光似有所感,猛然翻坐而起。
「周北南,周北南。……這是他的名字嗎?」厲鬼周北南一邊舔舐著指尖上的心頭血,一邊咀嚼這個名字,「還不錯。……你又叫什么?」
徐行之警惕地望著他。
眼前人和周北南有著一樣的音容,然而卻已是脫胎換骨,只是綳著一層屬於周北南的肉皮罷了。
「算了。」厲鬼周北南自己主動放棄了追問,把鋼煉長槍回掌心,滴溜溜轉了一轉,「知道食物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意思?」
周北南心智已失,眼瞳里盡是紅青交雜、走獸鷹隼似的詭異光芒。
他將脖子稍稍活動了一圈,唇角弧度凌厲地朝斜上方挑了一挑,持槍朝徐行之走來。
徐行之既驚又怒,厲聲喝道:「周北南!」
周北南眼中殺意的陰翳漣漪似的晃盪了幾圈,鋒利如刀的薄刃竟突然軟化了下來。
他望著徐行之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困惑的溫柔。
但只一個轉瞬,周北南的神情便又猙獰起來:「……你想做什么?」
他在對他體內尚存一線理智的、真正的周北南說話。
徐行之立時抓住了一線希望,一邊往後退去一邊喊:「北南,把他從你的身體里趕出去!別叫他控制你!北南!」
厲鬼周北南露出了不屑的獰笑,口唇往兩邊咧去,幾乎要生生裂開。
他舉起鋼煉長槍,將雪亮的鋒刃對准了徐行之的心臟。
徐行之已是退無可退,但仍不肯放棄:「想想阿望!想想小弦兒……還有小陸!想想看你是誰!你是周北南!你」
徐行之話音尚未下落,孟重光便驟然閃身擋護在了他身前。
他絲毫不與周北南分辯,手心已然聚起了一脈紅光,鎖定了周北南位於額頭的鬼核!
鬼核也即魂核,是鬼魂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分,若是受了孟重光這一擊,周北南必死無疑!
徐行之睜大了眼睛:「……別!」
周北南撕心裂肺地仰天長嘯一聲,在孟重光即將出手時,竟硬生生將長槍的槍刃瞬間倒轉過來,直直插入了他右肩的琵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