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了個慘死的書生鬼。
九枝燈似是有些疲倦,站得不如往日筆直,肩膀微微往下塌了些:「……你一個人來的?」
孫元洲說:「是。」
徐行之燃放的冷焰火不僅引起了應天川的注意,也同樣引來了在附近辦事的赤練宗的注意。
等線報遞到孫元洲手中時已有些晚了,他根本來不及清點弟子,只好孤身一人前來相救。
好在當時殿前三人斗作一團,竟無人察覺到偷偷混跡到主殿旁的孫元洲。
聽他簡明扼要地講過前因後果,九枝燈克制地點一點頭:「多謝。」
九枝燈很少誇獎人,孫元洲不禁有些受寵若驚,但他已用行動表明了一切,不至於在這個危急關頭多唇舌表達衷心:「山主,應天川還要保嗎?」
九枝燈低垂下眼睛,似是木然地答:「保不住了。」
孫元洲替九枝燈惋惜了片刻,又安慰道:「山主,無事。左右還有丹陽、風陵兩處,我回去便將四散的魔道弟子攏起來,鞏御山防。」
九枝燈平聲答:「回風陵吧。我來安排。」
孫元洲凝眉,他覺得今日的九枝燈與往日的不甚相同,然而具體有哪里不同,他說不清楚,只好點頭稱是。
九枝燈抬手召出劍來,一步落於其上,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回風陵後,召一隊弟子來送去蠻荒,看溫雪塵可曾在那里。若他在,不管是活……是什么樣子,都帶他回來。」
川內最後一名負隅頑抗的魔道弟子,在東方翻起魚肚白時自行抹了脖子,剩余的一批弟子則自覺大勢已去,紛紛擲劍投降。
周北南對降俘的生死不感興趣,把他們趕進一間屋中暫時囚禁後,徐行之來轉了一圈,親切地和他們商量:「自廢功力,便放你們出川,這樣可好?」
笑意盈盈的徐行之唬得這群人冷汗俱下、戰戰兢兢地各自盤腿打坐後,便搖扇轉出降俘殿,迎著波瀾壯闊的海平面,抬手虛畫出一道靈符。
那是一封靈函。
他清一清嗓子,對著靈函含笑道:「……曲馳,阿望,如晝。來吧,我們又有家了。」
第113章新舊交替
然而誰都沒有來得及高興太久。
因為周雲烈死了,死得無聲無息。
徐行之再見到這位平庸的長輩時,他須白面青地躺在殿間軟榻上,身上倒沒有什么傷口,惟在喉間有一道橫貫的青紫色淤傷,傷口四周的皮膚松松垮垮,像是被人穿松了的褲腰。
九枝燈沒有殺他,只是下令把他丟進一間空殿關押著,他手底下那些魔道弟子也沒有為難於他,因為沒得到九枝燈的命令,誰也不知這位向來安分的川主犯了什么錯,索性仍照著川主待遇待他,還特意為他擇了處干凈的殿室軟禁。
他是坐著用衣帶把自己吊死在雕花門栓上的。
沒人知道他把脖頸套在自己的衣帶中時在想些什么,但若是設身處地,他的心思亦不難明白。
若周北南為九枝燈擒獲,落了個魂飛魄散,那自己生來脫不了干系,死去亦無顏面對亡妻,與其煎熬著等待九枝燈的懲處,不如自行死了,替北南探路去。
若周北南勝了,他這樣滿身塵垢、苟且偷生的人也不配活著進入他們的時代,提早死去,彼此都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