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思量思量,」肖弈站起身,捂著嘴又咳嗽兩聲,「為兄出來也有些時候了,再坐那些丫鬟怕是又要找母親告狀了。」
說完便往外走,到了院門口,腳步卻頓了下,意味深長地扔下句:「進宮前為兄托付你的那樁事,二弟可要盡快了。」
蕭乾心中一凜,捏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雖然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但還是含糊地點了頭,才轉身回來。
一進屋,便見方明珏仍跟個木頭樁子似的,雙眼呆滯,像是入戲太深拔都拔不出來了。蕭乾將他按到凳子上,拍了拍他的腰背:「再站著我都替你累得慌。得,大爺,您坐。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肖弈。」方明珏脫口道。
蕭乾摸了摸腦袋,總覺得在冒綠光。
「安昌侯府已然沒落,為何還要伸手宮中之事?」方明珏嗓音輕緩,纏著不解的困惑。
他垂眼說著話,眸光卻從烏黑如鴉羽的眼睫下透了出去,泠泠散散,若有似無地飄在蕭乾的眼角眉梢。
蕭乾冷笑了聲:「他們哪兒有這膽量。背後必定有人。肖弈算是安昌侯府最聰明的了,但卻自視過高,主持不了這些事。」
方明珏淡淡看著面前的茶碗,肖弈自始至終未曾動過,「你錯了,肖弈不是安昌侯府最聰明的那個。」
蕭乾挑眉,後知後覺地笑了:「承蒙陛下誇獎。」
面對蕭大將軍的不要臉,方明珏已經學會了順桿子爬:「那么頂聰明的皇後,能否解朕之惑?」
被順毛摸了的蕭沒臉壓著上揚的嘴角,道:「我忘了告訴陛下,生辰宴上榮國公夫人也向我提過,想塞個她的遠方親戚進宮。不過,是個男子。並非一路人,卻不一定並非一樁事啊,陛下。」
方明珏遮在長睫下的眸光漸漸凍結。
蕭乾沒有點透。
因為這樁樁件件,結合起頌陽殿那一夜來看,充滿了不可說的隱晦。他想要培養方明珏,首要就是養出他一份心智。
久居深宮,也不曾受過真正的名師教導,方明珏便是再聰穎,再心機深沉,也只是蹉跎在了朝堂與內宮的勾心斗角中。
但要想奪天下,便要先看天下。
重生沒多久後蕭乾就想明白了,他看小皇帝順眼,不打算用用就扔,於是便要拉開方明珏的眼界與格局,讓他從一枚棋子,變成真正的執棋人。
南越起風了。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如何,那小畜生答應了沒?」
肖弈出了梧桐苑沒走多遠,便見花園的假山旁站著往池子里撒著餌料的胡夫人。胡夫人眼睛都不抬,淡淡地問,似乎注意力還都在那群簇擁上來搖尾擺首的錦鯉上。
肖弈嘆了口氣:「冥頑不化。」
胡夫人看過來。
肖弈扯出一絲笑,臉色蒼白:「他還惦記著他的楊將軍呢。」
「下賤東西,」胡夫人冷笑著掀唇,「跟他那娼妓出身的娘一樣,給臉不要臉。」
她看了眼肖弈額頭上滲出的虛汗,神色終於和緩下去,對身後的丫鬟吩咐道:「青阮,送世子回房歇息,這里風大,別傷了身子。」
「母親萬事小心。」肖弈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