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多說一字。
殿內寂靜片刻,便烏壓壓跪下一片:「請陛下登基!」
方澤顥微微顫抖著,他的視線一棱一棱掠過每一條彎曲的脊背,牙根咬得發酸。
在對上常太師平靜如水的目光後,他陡然放松下來,手一抬,猶帶稚氣的嗓音微微沙啞:「眾愛卿……平身。」
別無他法。
方澤顥相信,若是此時他有一絲含糊,常太師必然毫不介意今日再敲一回護國寺的喪鍾。
此時的皇宮已然亂了。
後宮內宮人們惶惶不安,羽林衛四處跑動,不時便有拔刀聲混雜著慘叫聲傳來,在凄涼的雨聲中分外刺耳。
霖鈴在知曉宮內的動靜之後,當即打暈了董姝。
她將董姝藏在四處的錦帛碎片都搜出來,鎖死了房間內的門窗,用漿糊將碎布一塊一塊粘好,拼在一塊粗麻布上。
拼好了,她將漿糊扇干,裹成一條布帶,在地上蹭得臟舊了幾分,然後散開長發,將布帶綁在發尾,又往臉上抹了點臟兮兮的灰,頂著一個簸箕跑出了院子。
冷宮沒有一位娘娘,卻還少不得宮人。
羽林衛個個都是糙漢子,但此時心思卻極細。將辨不出派系的都殺了個干凈,就著血雨的濕滑拖動一具具屍體,拋到路旁,他們便又挨個踹開了冷宮荒寂的院落,將里面的宮人一個個提溜出來。
冷宮的宮人們過得自然不好,凌晨倉促之間,全都是披頭散發,衣衫凌亂。
潮濕的雨中擠作一團,拿著些不禁用的擋雨,有的甚至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一名羽林衛不耐煩地踹了一名宮女一腳:「哭什么哭?號喪呢!」
可不是號喪呢嗎,皇帝都駕崩了。
宮人們敢怒不敢言,小宮女被踹得縮進牆根里,雨水沖刷的小臉臟污不堪,但卻捂緊了嘴,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響。
「全都帶到外面去!」隔著很遠傳來一聲喊。
宮人們跟小雞仔一樣被連踢帶踹地起了身,押進一處極為開闊,也並沒有太過破落的院子。正是蕭大將軍的狡兔第二窟。
霖鈴縮著肩膀隱在人群里,纖細的身子不住地發抖。
沒人注意,雨太大了,連抬起眼都是艱難。她趁著羽林衛忙碌,悄悄挪到那個被踹得一直抱著肚子的小宮女身邊。
「別哭了。」霖鈴虛虛摟住小宮女瘦弱的肩膀,將簸箕罩到她頭上。簸箕很小,但塞下兩個身子瘦小的宮女還不成問題。
兩人都蒙在了陰影里。
「多……多謝……」小宮女壓著嗚咽的嗓音,顫聲道。
霖鈴道:「別多說話,他們不會再打你。簸箕送你了,擋擋雨。」
沒等小宮女反應,霖鈴瞅准一個機會,矮身一退,便貓進了茂盛得有些雜亂的花叢中。
來搜查的羽林衛大半已經走了,幾名留下看守的說著話,並未注意這邊。其中一個側頭看了眼,然雨勢甚大,花葉被撲打,顫巍巍地搖晃著,無甚異常。
霖鈴熟悉這處院落,便如熟悉自己的家般。
她很快摸到了一處矮牆,外面是條年久失修的宮道。她貼著牆聽了會兒,判斷應該無人,便腳下助力,利落地翻身上了牆。
蕭乾一手教導出來的身手,自然干脆瀟灑,只是牆頭瓦濕,一個打滑,霖鈴便不幸栽了下去。
動靜很大,已經驚動了院內的羽林衛。
而最驚動的,是差點被霖鈴砸個正著,前來避難的徐慕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