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珏雖然是個從小就過得很不如意的皇帝,但若說衣食住行上,除了眼下,還真未受過怎樣的苛待。不過他已然練就了厚臉皮,對這些置身事外,進了小院子,隨他而來的兩名侍衛便罵罵咧咧站到門口,不再跟他進來。
方明珏進了屋,關上門,外面聲音便隔絕了。
他一直緊綳的身體微微松了下。從大晉使臣毫無風聲突然出現在京城,到現在,他身邊總有一雙雙眼睛叵測地盯著,唯有現下,他終於得了安寧。
這小屋子不大,但朝向很好,此時正是晨光熹微,正有薄光透窗而來,通透明亮。
雖擺設俱是舊了,但卻窗明幾凈,自有一番清靜。
方明珏繞過簾子進到里間,目光頓時一頓。
臨窗的案上擺著茶壺茶碗,旁邊一個細口瓷瓶,里面插了株灼灼艷艷的桃花。幾片花瓣被那茶碗內升騰而起的熱氣熏染得飽滿欲滴,顏色更勝。
方明珏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有點熱,卻正好驅散一身破霧而來的寒意。
茶不是什么好茶新茶,但卻融了一股暖熱,一路過咽喉入肺腑,在心頭纏了一道又一道。
方明珏驀然想起第一回見蕭乾的時候,蕭乾傻了吧唧地拿燭火溫茶,他有一瞬的晃神,心想,十幾年來,好像第一回有人在乎他喝的是冷是熱。
或許從那時起,他便對這個人有了另眼看待,埋下了心障的種子。
一碗茶很快喝完了,方明珏伸手推開窗子,這面只有牆,沒有門,見不到那些礙眼的身影,遠眺都是霧蒙蒙一片,亭台樓閣,水鄉景色俱是隱沒。
方明珏正出神,便突然看見對面一個矯健的身影踩著梯子爬上了房頂,開始敲敲打打。
守在牆外的侍衛聽得心煩,呵斥了幾句,蕭乾就憨笑,裝傻子。侍衛罵罵咧咧一陣,慢慢走遠了,換個地方守。
蕭乾敲走了侍衛,再借著地理優勢掃了遍四周,這才放心地朝著那扇開了的窗戶望去。
方明珏站在窗後,面無表情,但一雙點漆般的眼卻一眨不眨盯著他,眼角慢慢泛了紅,胸膛起伏著,似乎要將某些情緒壓制回去。
蕭乾一眼看去,便見方明珏清減太多,一身皇帝常服罩在身上,微風一過,空空盪盪。他恨不得抱著小皇帝跑到天涯海角好好將養著,又恨不得抄起房頂上的瓦片沖進大晉砸死朱昆,但如若真那樣做,方明珏與他隱忍至今的一切,便都將毫無意義。
是他無能而已。
蕭乾目眥欲裂,慢慢呼了口氣。
但這一口氣卻差點卡住憋死本就很憋屈的蕭將軍。
因為他看見方明珏站在窗子里,慢慢對他笑了下,然後微微傾身,抬手扶起那株嬌艷欲滴的桃花,落下一吻。同時,方明珏抬起一雙烏黑的眼,望著他,如淵似潭,隨即突然張嘴,一口咬掉了一片花瓣。
蕭乾脖子一涼,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咽了口口水。
然後低頭,恨鐵不成鋼地扇了自己無意識被撩動的小將軍一巴掌。不由感嘆,這世道還真是風水輪流轉,撩人終被撩。
蕭乾鎮壓了小將軍的叛亂,再抬頭時,方明珏已經關了窗。
蕭乾頓時沒了修房頂的興致,踩著梯子爬下去。
他完全沒注意到,那窗子忽然開了道小縫,方明珏靜靜看著蕭乾爬下屋頂,見他下梯子時一腿略微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