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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轉頭去找他的四皇子殿下。

皇甫桀從書架角落中走出,走到張平面前。

「殿下?」

皇甫桀呆呆地望向門口。

藏書樓的中門被敞開,陽光斜射入陰暗的書樓內,一道身著明黃龍袍、頭戴紫金冠的修長身影牽著一個小小身影走入樓內,身後一隊人跟著魚貫而入。

張平見小孩沒有反應,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看來人與他們還隔著好幾排書架,暫時還不會發現他們。

出去覲見,還是就在這里跪拜?

藏書樓中正在修繕書籍的邵昀也已到門前跪拜迎接,山呼萬歲。

小孩的身體動了,他走了出去。

張平看到,先是一驚,後又一喜。父子天性,兒子想看爹也是常情。據聞小孩從來沒有看見過父親,今天他能鼓起勇氣出去覲見也是好事。

張平隨後就跟了出去。

「啊啊啊!」突然!小孩子的尖銳叫聲劃破了靜寂的空間。

陽光下灰塵飛舞,張平站在暗處看得清清楚楚。尖叫的小孩是六皇子皇甫珏,也是當今聖上最為疼愛的小皇子。皇上手中牽的就是他。

他第一個和他父皇一起進來,也第一個看見從書架後走出、站在陰影處的皇甫桀。

第六章

當今天子皇甫勝也嚇了一大跳。

他今天早早結束早朝,在御書房指點了幾個皇子的功課,一時心血來潮,帶他們來藏書樓選書。沒想到中門一開,他才走入樓中,正要低頭跟愛兒說話,就看他最疼愛的六子臉上突然出現極為驚恐的表情,且開始尖叫。

他抬起頭,順著兒子的目光看去。

一張只有在書中、在神鬼異談中才會出現的可怖臉孔出現在陰冷的藏書樓中。

高高隆起的眉骨,深深的眼,眉中心延伸出來的血紅紋路以人字形從眼角一直劃到耳根下。

陰沉的目光,古怪的表情。身形雖小,卻也夜驚人魂。

「大膽!何方妖孽竟敢出現在天子面前,你就不怕天雷聖火滅你於無形!」天子震怒,抱起受到驚嚇的愛子。

小小的身影盯著他看,卻沒有說話。

書架後又出現一個身影,拉倒異貌之子,一起拜伏於地。

「瑞華宮侍人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甫桀也一起跪倒在地,卻沒有開口請安,頭也仍舊抬著。

瑞華宮?皇上皺起眉頭。

被他抱進懷中的六皇子也安了心神,轉過頭來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孩,低低埋怨了一聲:「原來是他。」

他?皇上心中似乎想起什麽。

「皇上恕罪!都是老奴看守不力,讓人進入藏書樓驚嚇了小殿下,還擾了聖駕。老奴萬死難辭其咎啊。」門外看守的老太監聽見里面動靜,害怕受到牽連,趕緊跪爬到門口,大聲請罪。

「父皇,這狗奴確實該死。他放人進來卻也不知事先通稟一聲,結果讓人驚嚇到六弟。來人哪,把這狗奴拖下去。」大皇子從皇帝背後走出,命人處置看守太監。

「皇上饒命,大殿下饒命啊!」老太監一聽真要他死,立刻嚇得大喊大叫起來:

「是四殿下身邊侍奴強行要進藏書樓,老奴不讓,他就用四殿下來恐嚇老奴。老奴無法才讓他們進來,老奴不知那是不是四殿下啊!

「老奴錯在剛才突見聖駕,被天威震懾,一時忘記通稟,求皇上看在老奴看守藏書樓三十三年未出差錯的分上,饒了老奴一命吧,皇上饒命啊!」

張平心中一驚,這老太監好明!表面承認自己錯誤,暗中卻把所有責任推到了他頭上。怎麽辦?張平咬牙,趕緊辯白道:

「求皇上給四殿下做主。四殿下為求上進,特到藏書樓選書。可這位公公也不知是不是老眼昏花,四殿下到了面前竟也不認識,非要四殿下拿出皇子玉佩驗明身分,這才讓四殿下入得藏書樓。

「四殿下受辱,卻因年齡幼小又心地善良,沒有說這位公公一句不是。沒想到這位公公此時卻說不知是不是四殿下,難道這位公公當真是年紀大了忘性也大,竟忘了適才驗證了皇子玉佩一事?」

勝帝眉毛一挑,心想這小太監倒也機靈,不給自己叫屈,反過來卻讓他給皇子做主。如果老四確實被驗明身分才進入藏書樓,那麽自然也就沒有他這個侍奴狐假虎威一說。同樣老太監說的話自然也就成了欺君。

「皇上,老奴冤枉啊!」老太監也沒想到這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小太監竟然也不是好惹的,連忙叫屈,正待再要說些什麽。

皇上一揮手,怒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當這里是什麽地方!給朕滾出去!」

「是,是。老奴這就滾出去,這就滾出去。」老太監撿回一條命,哪敢再多說,立刻連滾帶爬退出門外。

張平暗中呼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身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奶奶的,這算啥?看書都還能看出事來。第一次進藏書樓就如此不順,還和藏書樓的看守太監結了仇,以後他想單獨進來豈不更是難上加難?

有點小聰明的侍奴勝帝見得多了,也沒把張平放在心上,隨即就把審視的目光轉移到陰影處的小孩臉上,當今聖上總算想起他還有一個排行老四的丑兒子。

雖說除了出生那次,自己還是頭一次看到這個兒子,也許他應該對他和顏悅色一點。但一想到剛才不僅懷中六子被嚇到,就連自己也差點失態,不由又十分惱恨。

明明都是他的兒子,明明賢妃也是一代妖嬈美人,怎麽就生出這麽一個東西?

對比懷中貌比金童的嬌子,再看對面那個連請安都不會的怪物,皇甫勝越看越厭惡。他那眼神看著自己是什麽意思?怨恨嗎?

皇甫桀用十分渴望和羨慕的目光看著他的父皇和六弟。剛才他親生父親罵他妖孽,他覺得心臟某處痛了一下,不過他還在渴望,因為張平曾告訴過他,他的父皇對他也有期許和關愛。

「你見了朕怎麽不知拜見?」

耳聽皇帝口氣不好,張平連忙在後面輕推皇甫桀,小聲道:「殿下,快向您父皇請安。」

皇甫桀心中激動,又是渴望又是害怕,聽到他父親與他說話,根本就不知該如何回答。在張平提醒下,這才反應過來,伏下額頭,顫聲跪拜道:「兒臣皇甫桀,叩見父皇。」

「嗯。平身吧。」皇甫勝語氣不明,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皇甫勝身後幾位皇子表情各異,最冷靜的要屬二皇子,臉帶微笑地看著。大皇子、三皇子眼中有明顯譏笑,五皇子則妒嫉地看著被皇帝抱在懷中的六皇子。

皇甫桀站起,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或做什麽,就這麽呆呆地站著。

皇甫桀一站起,他身後的侍人張平也就露出身影。

勝帝目光向趴伏在地不敢抬頭的張平身上掃了一掃,對皇甫桀道:「你的好奴仆!」

皇甫桀一抖。張平也一驚,我怎麽了?

「皇甫桀,你縱容侍奴囂張跋扈,以你之名欺壓宮奴,你可知罪?」

什麽意思?皇甫桀驚慌之下沒有聽懂,但也知道皇帝是在責怪他,驚嚇之下又撲通一下跪倒,「兒臣知罪。」

張平暗中喊了一聲:慘了!

不過皇上為什麽要拿他開刀?張平不明白。

「嗯。」看這四子貌相雖然丑陋,人又呆滯了一點,倒也不是不懂進退。皇甫勝略微滿意地點點頭。

「呵呵。」不知誰突然笑起,接著就聽這人以一種非常輕松的口氣說道:「皇上,您不知道,四殿下身邊這位侍人實在膽大包天至極,什麽話都敢說。上次他還當著眾位皇子的面,說大皇子殿下沒有二皇子殿下仁慈。」

「住口!葉詹你胡說八道什麽!」二皇子殿下大驚失色,立刻出聲喝止。

這叫葉詹的少年似乎也自知失言,連忙跪下請罪。

張平身上的冷汗再次溢出。他剛猜測皇上是不是准備拿他給他兒子一個下馬威,這邊他其他兒子們就開始利用他「相煎」了。

二皇子皇甫瑾立刻在皇帝面前跪下,道:「父皇恕罪,兒臣馭下不嚴,令他口說胡言。請父皇降罪。」

葉詹也連連叩頭請罪,說自己都是胡說。

「好了!」大皇子皇甫琿臉色難看,「二弟不用如此吧?你這樣做,好像我真的做了什麽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皇甫勝面色不悅。

「啟稟聖上,微臣可以解釋。」大皇子伴讀韋問心走出一步,抱拳開口道。

「你說。」

「是。」韋問心語氣一頓,敘述道:「那是大半個月前的事情,大殿下學了角力,技癢之下讓大家跟他比試。可大殿下一連摔倒五名侍人,又要與侍衛比試,考慮到侍衛皆是成年人,恐傷到大殿下,微臣便出言止了殿下。

「殿下小孩心性,便去找二皇子殿下玩耍,被二皇子殿下拒絕。後來殿下又與三殿下玩耍,看四殿下在一邊寂寞,便又找上四殿下。可四殿下沒學過角力,次次都輸給了殿下。他的侍人在一邊看了,因為氣不服,便隨口胡說殿下沒有二皇子殿下仁慈。

「二殿下,您說微臣說的可對?」

二皇子連忙抱拳道:「問心說的句句在實,一點未錯。剛才葉詹也只是想說明那侍奴口無遮擋,絕沒有其他念頭。」

張平聽他們視事實而不顧、欺君瞞上,明明虛情假意,卻偏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又氣又怕,渾身發抖。他當然怕,那天他說那話確實有挑撥離間的意思。

「那就好。父皇,您也聽到了,二弟也證明了,兒臣只是想和弟弟們親近而已。都是那個賤奴亂說,想壞我們兄弟感情。」

「奴婢有話要說,請皇上恩准。」張平心中憤憤不平,氣得張口就喊。

這一聲喊,惹得在場諸人一起看向他。這小太監怎麽一點不懂眼色?這時候是你能喊冤枉的時候嗎?難道你就不懂這正是你為你家殿下獻身的時候嗎?

就連皇甫桀也忍不住看向他。不過眼光中倒是含了些敬佩,大哥,你膽子好大。

勝帝自打進入藏書樓開始就心有不愉,如今又差點見到兄弟鬩牆,還好事情說開,否則自己還不知怎麽頭疼。想來想去,竟全因為這孽子主仆。見這貌相普通的小奴又在喊叫,不由大怒,斥責皇甫桀道:

「你看看你!身邊都跟了什麽人?你大皇兄看你可憐,好意與你親近。你卻縱仆胡言,挑撥皇子間關系。朕知你貌相異與常人必會被人排斥,可你不應心懷怨恨,指使侍仆在皇子間挑撥離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