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了。
槍在手,有子彈才能殺人。黑四兒手里的槍剛剛打光了子彈,變成了還沒木棒子好用的廢鐵。
杜雲峰子彈也不多了。
他手里這忠心耿耿的二十幾人,沒跑沒逃沒投降,帶傷掛的不含糊。
他知道這些兄弟夠義氣,就算這些人現在跑去把他賣了換活命,他都能理解,仁至義盡,如此足以。
「分頭走,活命機會大,兄弟們各自保重,死不了奉天見。」杜雲峰下了命令。
黑四兒貓著腰奔到杜雲峰身邊,前邊一棵大粗樹擋住繽紛飛過的子彈。「大哥我跟你,你那胳膊不行了。」
「去你媽的,你一顆子彈都沒有了,能滾多遠滾多遠,老子有槍,滾!」杜雲峰伸出一只腳,狠狠踹在黑四兒屁股上,一副恨不得崩了他的模樣。
黑四兒一咕嚕爬起來,大喊一嗓子:「大哥!」
「滾!」
隊伍開花了似的,四散奔逃,一大片發射出去,除了保安團的方向沒人去,剩下哪個方向都有。
「給我抓住杜瘋子!」保安團長官趴伏在隊伍最後喊,擒賊先擒王,幾個死土匪不值錢,但匪首杜雲峰的腦袋是值點銀子的,富戶門出錢就是害怕了黑鷹山這伙綹子,只要杜瘋子在,這伙綹子隨時可以拉起來。
杜雲峰無心戀戰,他和保安團沒怨沒仇,犯不上死磕,他殺人越貨為活命,保安團殺他為生計,天理循環,這是世道。
他用好手拎著駁殼槍,轉身貓腰往山上跑。
夜太黑,所有人背影都很像,分不出哪個是杜雲峰,保安團分成了幾股子追,其中小長官帶著七八個人一路緊追不舍,越來越近,眼看攆了上來。
山路並不陡峭,可是樹多,身後不斷有子彈飛來,錚錚打在樹上地上。
杜雲峰時不時的停在粗樹後,端起駁殼槍射擊,他本來槍法很好的,可他的胳膊越來越力,甚至能感覺到血在衣服里滴滴答答,順著肩膀胸膛流到腰際。
駁殼槍很長,木頭槍托快要把他的肩骨震碎,槍無論如何都端不平,他顧不上這些,只是打一兩槍拖延時間,然後扭頭往山上跑。
他想,也許過了這個山頭找到隱蔽的地方就能躲過這一劫。
山頭不遠了,子彈卻沒了。
扔掉廢鐵,他抽出腰里的短刀,發狂一樣奔跑。
身後的人見他丟了槍,信心大增,七八個人對一個人,簡直是手到擒來,手里沒槍,跑得再快都是束手待斃。
上次飽飯是兩天前,杜雲峰不覺得餓,但卻覺得上坡路跑得越來越氣短。
腿上一痛,他一個踉蹌騰空摔了出去,身後的人瞬間逼近,杜雲峰回頭,幾乎看清了那幾只黑洞洞的槍管。
山頂是上不去了,他握緊短刀,惡狠狠回望。
幾只槍管向他逼近,以他為焦點,從不同的角度指向他。
「杜瘋子,把刀放下,留你全屍。」躲在小隊人馬後面小長官探頭喊道,一邊喊一邊抓起側面的小兵擋在身前,仿佛杜雲峰手里拿的不是刀,是隨時能射出子彈的槍。
「別開槍,我投降。」杜雲峰大聲喊,手里的刀握得更緊了。
他躺坐在山坡上,面朝保安團,背朝山頂,
周圍的槍聲不斷,是保安團分散的人馬在追捕逃跑的土匪。
忽然一聲槍響,杜雲峰本能的縮了脖子,有子彈從他後方射來,眼看著前面的小兵中槍,一聲沒吭,悶頭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