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家丁去請候代臣,他本來下午就該請的,只是私心甚重想和杜雲峰先談談「土貨」生意,便拖沓到晚飯時分才親自掛了電話去候代臣家,候代臣聽說是杜雲峰來了,便二話不說放下公務,電話里說自己馬上就到。
沒想到侯家家丁開車去迎的功夫,這杜雲峰竟然要走了。
侯代英自我感覺這一下午和杜雲峰聊的還不錯,便撒個嬌似的從後面撲了上去:「杜哥別走。」
哪知他甫一上手,那杜雲峰便背後生了眼睛似的,他那手都沒搭上對方肩膀,就覺得手腕被人攥住了,一麻一疼的功夫,就被扭住胳膊了。
黑夜降臨,黑色洋鐵的花樣路燈在這條鬧中取靜的街上並不算明亮,無邊的黑暗,朦朧的明亮,一個高大的影子,眼前一晃,就把他罩住了。
侯代英忽然就心里一凜。
「杜哥,鬧著玩的,沒別的意思!」
杜雲峰很快松開了他,順勢往海連江那邊一推:「候老弟,我今天真有重要的事,改天再聚,告辭了。」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大步的走了。
第60章新年新氣象
侯代英這次沒有再去摟抱追趕,只是原地楞了一瞬,下意識的用手摸脖子.
老海湊上去,問他趕緊回去招呼客人,那一大院子的貴客來賓還等著呢,就覺得侯代英神色有些不對.
「沒事,就是有點奇怪.」侯代英摸摸脖子,也沒想起其他,只是只覺上後背忽然發冷,汗毛立起來一瞬,又趴了下去。
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悻悻的一扭身回寬門大院去了。他畢竟不是個心思單純的二世祖,混江湖還是有些經驗的,他進客廳前回身和老海交頭接耳的交代了兩句,便滿面笑容的開席去了。
杜雲峰獨步而行,先往那車水馬龍的勸業場轉了一大圈,鑽進裁縫店慢條斯理的選面料看樣式。羅鍋裁縫給他上下前後的量了尺寸,他在鏡子前對著紙殼打樣好一番挑剔,心滿意足之後又轉到後福里的春華戲院高價買了兩張票,門口徘徊沒一會兒,就搭話上了一位摩登小姐,也不知是舊識還是新歡,挎著胳膊就進去瞧戲了。
暗中跟著的小廝就此打道回府,與管家老海交差去了那杜老板該是色急,約會女人去了。
春華戲院最是繁華,今晚這出唱的《群英會》,請的馬連良,人山人海的熱鬧,不過還沒等到諸葛孔明出場,杜雲峰便撇下新歡,後門一閃身,消失在黑夜里。
這一晚他得到了好多信息,看似冷靜悠閑,實則腦袋里亂成一鍋粥。
從宋書棟那,他對周瀾這個名字充滿了恨意,一個十惡不赦的漢奸,要殺他。
從侯代英這,他判斷出,周瀾這個人不止是他的仇人,還是他的合作伙伴,是他曾經信任的人。
一個十分信任的人,要置他於死地。
不論因為什么,這都不符合他的江湖觀,換句話說,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他認為,他做不出來。
兜了個大圈,回到戈登道的洋房。甩掉身後有尾巴,他才不會給宋書棟招災。
隱隱約約,他意識到,這片陌生的土地,是他曾經輾轉騰挪過的舞台。
他落幕了一出舊戲,心無雜念的上台演出新的一幕,燈光一打開,在他眼里是一出新戲,可台下那一雙雙眼睛卻是曾經的老看客,黑暗中視線,帶著各種想法和意圖,一道道射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