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那位不好惹的周團長嘛,」他說,「不好好駐扎保定,搞什么演練,以過兵的名義通過幾個縣城,硬是把老鄉們刮地三尺,搞得民怨沸騰,路過安縣時又和李愛仁師長的駐軍開了火,這不李師長正在里面告狀呢!」
杜雲峰不動聲色的問:「哪個團這么無組織無紀律?師長管教不住?」
宋書棟未卜先知,神色一動。
機要秘書咽了口唾沫,一壓手,是個「還能有誰」的撇嘴表情,接著說:「還能有哪個團,就是那個周瀾的獨立團唄。土匪團吶,要不是因為他是投過來的,那么多眼睛看著,不方便動他,早就拾他們了。」
杜雲峰一眯眼,對這個熟悉的名字打起了思量:「周瀾?那個漢奸?」
宋書棟居高臨下的盯著他,生怕錯過他臉上任何表情。
「可不好這么說,」機要秘書做了禁止的手勢,聲音壓低幾分,朝杜雲峰傾了身子,「說他土匪都沒事,漢奸現在可不能叫,委員長通令嘉獎他棄暗投明,再叫漢奸不是打臉嗎?杜旅長,您說是不是?」
宋書棟目不轉睛,手指捻過褲縫,來回的搓。
杜雲峰沒注意到宋書棟的緊張,只是一笑,淡淡的說:「養不熟的狗,我看就是慣的。」
正在這時,兩扇會議室的大門打開了,兩名衛兵握住黃銅欄桿的門把手,用力拉開,隨之魚貫而出的都是師級長官。
「哎呀,雲峰呀,」說話的是29軍127師的師長趙連禹,地地道道的山東人,卻是西北軍的出身,昨天下午剛在接風宴會上見過,自然不陌生,他操著魯晉混雜的口音說:「來拜會宋軍長啊,小子懂事,有前途。」
趙連禹人很直爽,剛剛年近四十,有點倚老賣老的和杜雲峰套近乎的意思。
「魯南兄,」杜雲峰掩蓋了自己粗人的本色,一本正經的喚了對方的字,是個既親近又保持距離的稱呼,「小弟初來乍到,怎能不懂禮數,現在才來已經是遲啦。」
隨後出來的高級將領,很多都是杜雲峰昨日的新相識,一場酒喝下來全都稱兄道弟了,有幾個人杜雲峰甚至都有點記不清名字了,但是也沒影響眾人拍肩搭背的熱鬧了一翻。
機要秘書趁機溜開,進了會議室,見宋軍長正被54師夏師長纏住,就有心使個巧勁解圍,於是扭頭回到走廊請杜旅長。
會議室很大很肅穆,鋥亮的紅木地板,深綠色絨布覆蓋的會議桌,杜雲峰進門就望向主席位方向,兩展青天白日黨旗下,坐著素未謀面的宋軍長,宋軍長一臉和氣,和後牆兩展黨旗間的國父像有點連像。
不過和氣的宋軍長此刻不耐煩地擺手,他說:「你不要說了,他有難處,誰沒難處?他當這是關外他作威作福的地方,沒有就直接搶?」
「軍座,」夏師長彎著腰,轟不走似的還往前竄,一點沒有要告辭的意思,「他是唐團長引薦過來的,老唐那人您還記得吧?為了掩護他,連命都丟了,他肯定不會看錯人的,周團有難言之隱,您別動氣,這事我來解決,您命令一下,就沒有回旋余地了。」
這時機要秘書小跑過去,刻意嗓門很大的報告:「報告軍座,新22師混成旅杜雲峰杜旅長來了。」
皮鞋蹋在木地板上,節奏不緊不慢,杜雲峰帶著宋書棟走到宋將軍近前,他輕輕一磕皮鞋跟,抬手敬了標准軍禮,半步之後的宋書棟緊跟做出整齊劃一姿勢。
「將軍好!」杜雲峰說。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宋將軍遇到良機,當即決定緊緊抓住,破天荒的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