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瀾,他見到杜雲峰楞了一瞬,不過根本沒時間搭理他,而是全部的注意力都給了賀駟。
嗎啡針連續注射了兩支,賀駟終於安靜下來,他暈過去了。
「你怎么在這?」周瀾狐疑,大半夜的,杜雲峰在賀駟的病房,賀駟突然發病。
杜雲峰神色奇異,他似乎在重新打量周瀾,從頭到尾的,透過過去看見現在的,打量這個他眼前的周瀾,也想象出了賀駟嘴里那個周瀾。
一瞬間,千言萬語要說又不知道從哪說出口,半天就只「嗯」了一聲。
趙小虎想解圍,可是一時想不到合適的理由,干脆丟下長官又跑門外站崗去了。
周瀾的目光不依不饒,追著他要個水落石出。
半晌,杜雲峰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我明晚開拔,帶你一起。」
「帶我?」周瀾坐在輪椅上,仰頭看了他一眼,轉而取撥弄賀駟汗濕的頭發,「我為什么要跟你一起?」
「那你怎么辦?」杜雲峰這些天來一直不管不問周瀾,這一刻終於憋不住了。
周瀾背對他一下下胡嚕賀駟的心口,安撫他剛才抽搐的疼痛,雖然對方此刻感覺不到。他穿著病號服,寬松滿是褶皺,頭發長了,擋住了眉眼,令杜雲峰看不清他。只聽他說:「雲峰,話早就說清楚了,謝謝你還惦記我。我和賀駟,以後應該會出國,你知道我最早的理想就是出國讀書,可是總想活得更好點,想當人上人,可我現在渾身上下沒有個好地方,脫了衣服全是傷,腿也廢了,難道還帶著賀駟亡命嗎?我要帶他走,這是我現在唯一想做,也唯一能做到的了。」
他說了這一堆,杜雲峰聽出來了,周瀾根本不知道賀駟病情的真相!
賀駟在拖著。
拖什么呢?這種事早晚要知道的,怕他傷心嗎?他早晚要傷心的。
杜雲峰目光一沉,看著周瀾單薄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起來。
已經不是嫉妒了,是心疼。
周瀾,還想著賀駟的以後呢,賀駟哪有以後呢?
「黑四兒去不了了,他沒得治了。」杜雲峰突然說,「他沒和你說,那我就來做這個惡人吧!」
周瀾猛然回頭,直勾勾的看著他。再看一旁,門口趙小虎也臊眉耷眼的看著他,目光里滿是同情。
周瀾神色慌了一瞬,低聲說不會的,突然雙手推著輪椅往外滑。
杜雲峰沉默的看著他,跟著他,卻並不勸慰他。
周瀾嘀咕著不可能,雙手劃著車輪卻在不自覺地發抖,往護士站的路,被他劃了個七扭八歪。
其實早就有預感了,預感強烈到不敢跟醫生深問,他是久經戰場的,見過各種死傷,腿爛成這樣,他心里知道大事不好了,可是他就是不問不想。
那個病床上的賀駟雖然虛弱,可是還活著呢,他每天掩耳盜鈴地安慰自己。
抬手大力砸護士台的玻璃,把護士嚇得夠嗆,周瀾大吼著問賀駟到底什么病,護士面面相覷不敢回答,周瀾已經打翻了一摞摞的病例,便找邊丟,幾乎發狂。
直到醫生趕來問清了狀況,才終於決定不再為賀駟保守秘密。
這秘密也保守不住了。
杜雲峰離開醫院前也問了醫生,還有多久,醫生說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杜雲峰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還有葯能治嗎?別管國內國外的。
醫生只是搖頭,發作起來沒救了。
當周瀾從安定葯物的作用中醒來的時候,賀駟已經醒了,他心情不錯地拿出照片端詳,那是他和周瀾的合影,二人都坐在椅子上,西裝革履,神色安然。
他拉周瀾的手,周瀾眼圈就紅了。
「四哥,」他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