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海情急之下解釋說。
杜雲峰看著他:「回上海?」
「嗯,」杜雲海放下筷子局促起來,也不看他哥了,此地無銀地說,「就是帶她到處玩玩,我們旅行結婚,度蜜月就是到處走走,上海那么摩登的地方,我當然要帶她去轉轉嘛。」
杜雲峰也放下了筷子,若有所思的盯著杜雲海,食指有意無意地在桌子上敲著,單是看他,一句話不講。
「怎么啦?」杜雲海抬頭問。
這個弟弟,從小就在身邊長大,單純的很,他一撅屁股杜雲峰都知道要拉什么屎,雖然長大了,裝相的本事長了,可是瞞不過他這個霸道又敏感的哥哥。
「他在上海還好吧?」杜雲峰指尖敲著桌子,不急不緩的問。
「誰啊?」杜雲海垂著眼,不為所動。
「啞叔前段時間背地里給我寫過信,我正好寫好了回信,怕你慕安哥哥看見一直沒郵出去,你給我捎走吧。」說完他起身,隨手從書架上拿出一個牛皮信封,封口還沒貼。
「啞叔?」杜雲海猛地抬頭,「真的啊?他竟然背地聯系到了你,唉,家里人沒人敢提你的。」
杜雲峰嘴角一翹,看來周瀾真的在上海,真的和家里人在一起。
當初他派了幾個兵悄悄潛回天津,可是租界那座花園洋房里已經人去樓空了。
杜雲峰就懷疑周瀾把人接走了。至於去了哪里,中國那么大,杜雲峰沒法四處撒網去捕,而且捕捉到了又能怎么樣。
周瀾是不願意見他的,不然就不會一個人悄聲的離去。
周瀾在最後一段日子里怎么對賀駟的,他看在眼里,心里不舒服,但是想到賀駟和他說,當年關外周瀾是抱了同歸於盡的決心為他復仇的,深情至此,與日夜守在病床前的周瀾,不也是同一個人嗎?
這之後的四年里,他忙著打仗忙著活命,也習慣了派出去的人手無數次的空手而歸的匯報,就是一直沒有周瀾的消息。
於是周瀾只出現在夜深人靜的夢里,還有一次次戰火紛飛決一生死的關鍵時刻里。
每每他覺得即將殉國的一刻,他的腦海里都會冒出周瀾的影子。
那個小小的少年,穿著白色的洋裝,從夕陽里走來。
「把家里地址給我。」杜雲峰說。
「啞叔信里沒告訴你嗎?」杜雲海有點詫異,啞叔都敢背著慕安哥哥寫信,還能不告訴他地址嗎?他下意識的拆開信封,展開紙片,低頭一看,哪里是什么回信,那只是一封普通的軍需采購清單,「你誑我啊?」
「我沒說『他』是你慕安哥哥,我只是問你『他』好不好,是不是?」杜雲峰笑。
「太過分了,」杜雲海上當受騙,感覺這個哥哥十分無可救葯,他氣鼓鼓地說:「慕安哥哥不想見你,他不讓家里人聯系你,他也叮囑過我,不要告訴你。」
「我知道他不想見我。」杜雲峰笑著說,隨後嘆了口氣,正色說道:「不過,雲海,哥哥實話和你說吧,這仗不知道哪天才能打到頭,你看看報紙,今天一個軍長明天一個師長的殉國,哥哥也不知道排到哪一個,不見見家里人,始終是個遺憾。」
杜雲海動容了,再霸道不講道理,這也是親哥。
「在福開森路,」杜雲海說,「不過慕安哥哥真的不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