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七娘睜眼,一個高高瘦瘦、皮膚比以往還要白皙的戚籠就坐在窗前,手上還剝著一個桔子。
「你、你怎會在這里!」
段七娘感覺頭有些暈,眼也有些花。
「七姑娘,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呢。」
戚籠表情溫和,聲音像是有回聲,一會兒大,一會兒小。
段七娘突然打了一個機靈,連忙抓住戚籠的手:「你現在不能回去,外面的兵油子在到處抓人,抓了就充壯丁,我爺爺、爺爺他強出頭——」
戚籠眼神中多了一絲混茫與威嚴,段七娘眼一花,很多畫面紛至沓來。
燃燒的火池,扭曲的身影,一道陰陽怪氣的腔調。
「不就是個打鐵鋪子,吹的那么玄虛,呵呵,連口小刑劍都造不出來,我可是把《越王鑄劍譜》中的古方都給帶來了,造不成,我得治你們的罪!」
打鐵聲、斷裂的胳膊、『滋拉拉』煮著血水的鐵爐子。
「血煉道器,可不正需要血么,下一個誰來?」
「我來!」段大師的嗓門依舊響如銅鑼,只是多了一絲嚴肅。
一道扭曲的身影擋在段大師身前,聲音很熟悉,是趙黑!
「呵呵,段大師是我黑山城中的礦冶主事,七大都督府的檔案上都有增補官秩,羊校尉不會是連公城命官都想強行征召吧?」
一個持彎刀的幻影和趙老管家對立,雙方氣機瘋狂交鋒。
那口彎刀上很邪異,似乎咬著一顆血色狼頭。
「那自然不是,只是若是這位連一口劍都鑄不好,我看也是名不副實,這類官員還是趁早革職的為好」
「老哥別信他,鑄劍是陷阱,劍胚根本沒有洗練,是……」
一顆腦袋被彎刀摘了下來,隨後丟入了火爐中,是死不瞑目的老鄧頭。
「鄧叔!」
段七娘紅眼大叫,撲了上去,隨後被守衛壓倒。
她睜眼,看到的依舊是戚籠,以及他手上剝的桔子。
「這、這——我是在做夢?」
「沒事,沒事,老爺子既然只是被抓,那我來想法子。」
戚籠把橘子剝好,放在床頭,溫聲道:「記得吃。」
段七娘愣了一下,猛的抓住了他的手,心口狂跳:「如果你真是戚師傅,去我三爺爺四月初一必去的地方,把東西挖出來,去、去求李總管,讓他救我三爺爺、快,一定要——」
說這話時,戚籠明顯感受到,她眼神一暗。
「你臉怎么了?」戚籠岔開話題,盯向對方肩上的大面積青腫。
「七娘,七娘,你沒事吧?」
油燈散出的光芒照在段七娘臉上,一個相好的府上女工摸了摸她的臉。
「全是汗,渾身發抖,嘴里還嘀嘀咕咕的,夢囈了吧,也就一處針腳的事,老虔婆狐假虎威,如果你爺爺還在,她敢——算了,不說了,早點睡,明天還有好多活要干呢。」
一陣窸窸窣窣聲,同寢的女仆又爬到床上。
一房八女,空氣沉悶中還有種奇特的臭味,自從她以小河針法編織出一面錦綉鳳凰交頸圖,成了府上高級女紅後,有多久沒受過這種待遇了?
不過她的確有跟戚師傅透露過,她的針法被大夫人誇獎一事,戚師傅知道自己在李府做女紅。
李府織女,黑山城女眷最好的去處之一,待遇好,能學手藝,還能補貼家用。
「只是夢么……」
段七娘低頭,看到了枕頭旁剝好的橘子。
院子中,腳步聲急促響起。
『嘭——』
大門被猛的推開,兩盞油燈的昏暗燈光下,趙老管家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盯向戚籠,而戚籠被驚醒,起身,一臉茫然。
溝壑縱橫的老臉擠出一絲笑容。
「小老兒看你有無睡好。」
戚籠懵了下,才拘謹道:「謝謝趙管家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