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尤其是野外池塘,是地下水源常年出水,漸漸壞了四周植株的根基,導致附近泥土大面積塌陷,制造出的大型水池。
這種過程便叫做倒水。
戚籠沒有感受到風,水面卻漣漪不斷,這不足兩丈的水深,也不可能鑽出什么河妖水怪來,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座池塘擴張,第二次倒水。
不過倒水之後,這座半在地面上的暖玉礦,怕是就要變成水下礦藏了。
如果被數萬斤的淤泥堵住洞口,再想開礦,還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果然,隨著漣漪漸漸加深,水面開始渾濁,附近的泥地開始下陷,一些老樹也被樹根藤蔓拉扯著,緩緩陷入水中,戚籠仿佛在看一副緩緩成形的油墨畫。
綠色、黑色、黃色,在倒影中交織在一起。
四叔可就沒那么好心情了,沖出洞外,面色驟變,糾結、惋惜、心痛,猶豫,最後一咬牙,往洞中吼道:「都出去,快點!」
再小的自然變化也是滄海桑田,凡人只有適應,不存在改變的可能。
那些還在礦洞中偷摸著開挖,准備中飽私囊的社員們,一個個極不情願,三步兩回頭的跑了出去。
他們不傻,一旦地面塌陷,爛泥灌入,數萬斤的沖擊力,誰也扛不住。
不過這到底不是天崩地裂,是緩和的、漸變的自然現象,只要不蠢到螳臂當車,甚至還可以站在遠處欣賞這變化中的自然風景。
「老爹,怎么不走?」
薛白抱著還在熟睡中的小不化骨,小不化骨的懷里,一堆的暖玉粗礦。
真算起來,如果這礦洞入口真被堵結實的話,小僵屍才是最大的獲益人。
薛白完全沒有家族損失慘重的覺悟,一臉的興致勃勃,左張右望,好奇的欣賞著眼前樹木翻倒、泥石下陷、水面的大鵝鴨子撲閃著翅膀『嘎嘎』亂叫。
以他的煉體境界,陷入淤泥底下都不一定淹死,說不定還能頂個好幾天,煉皮大成,毛孔呼吸可不是說笑的。
「世間劇毒,十步之內,必有解葯,反之亦然,你剛剛看到了什么?」
薛白沉吟了下,不確定道:「好像有很多人要過來。」
戚籠揚眉,『窺鬼神』可不是單純的見鬼,而是透過風水變化,窺視到『陰間』的一角。
戚籠左眼光芒大亮,『晝眼』的威能催發到極限,頓時視角變成了三百六十度,頭也不回,低喝道:「快走!」
戚籠腳踩拖犁步,又稱蛇步,屈膝,靠著小腿肌肉發力,腳掌內側趟著泥水游動,速度飛快,所過之處,像是老牛拉犁拖出的翻土耕地,又像是一條粗蟒游動出來的蛇痕。
幾乎不過三息,就趕上了其他人十來丈的距離。
薛白一步不落的跟在後面,他的腳踩在泥地上,只留下淺淺一道腳印,只不過腳印中密密麻麻,全是針眼。
煉皮大成後,全身上下任何一個毛孔都能吞吐勁力,玄妙到不可思議。
其他人只感到眼一花,二人就出現在了面前。
「怎么回事?」
洪小四刀法強,身法卻不是特長,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第一批離開。
「有很多人要從地下出來了,」薛白認真道。
「很多人?」
洪小四話音一落,地面『轟』的一聲,池塘附近的地面徹底下陷。
與此同時,一股濃厚的灰煙從水下卷出,像是一條蛟龍拔地而起,飛騰近十丈,狂舞蛇身,所過之處,無數魚兒翻著肚皮飄上水面。
然後在下一刻,灰色蛟龍突然炸開,化作無數灰絮散入空中,空氣迅速渾濁起來。
「這是屍氣?」
四叔驚恐道,一位之前受傷不輕的社員,身子晃了兩晃,干脆利落的倒了下來,眼還睜著,氣息就沒了。
「不是屍氣,是死氣!」
戚籠沉聲道:「快點離開這里,如果猜的不錯的話,整個鵝公坡都被人擺了陣,而且已經持續幾個月了,目的很簡單,就是把此地的生氣全部轉成死氣。」
除了戚籠和薛白外,其他人都在這個時間段,感到頭暈、胸悶、氣短。
戚籠眼一眯,之前所感受到的『鵝蛋腐爛』現象,本以為跟黑石道和鵝公坡的獨特環境有關,現在想來,有關是有關,卻不是天然,而是人為。
他眼中光芒大亮,一條光焰大蛇飛騰而出,所過之處,花草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反季節性的生機大漲,不是開花,就是結果。
眾人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岸上掙扎的魚兒,又被人一腳踢入了水坑中,之前的那種窒息感再一次消失了。
「走吧,快點離開這里,這種狀態持續不了多久。」
眾人忙不迭的跟在後面。
戚籠走後不久,這些葉子青翠欲滴、甚至還沾著露水的花草,就像是海市蜃樓一般,迅速枯萎,然後被風一吹就散去,融入渾濁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