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楚將離不懂,只作戲言,而今初識,卻作餞別。
火紅的十字□□在空氣中逐漸現形,它離開鳶城太久,已經生銹斑駁,卻寒芒依舊。
赤色如虹,貫穿了妖的腰腹,槍尖透出,滴落殷紅。
妖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喉頭一滾,吐出一大口鮮血。
觸目驚心地泊在地面。
被知曉真名後,他失去了「不死」。
雖然未傷在要害,卻比任何一次受創都嚴重,強大的愈合力沒有發揮作用,疼得冷汗津津而落。
黎若很少受傷。
而即便受傷,也會轉瞬愈合。
他第一次如此痛苦,身軀搖搖欲墜,然而勉強地扯出了一個笑容:「還有十槍。」
你沒有在第一擊殺我,就是因為知道我怕疼,對嗎?
你想要我痛苦,想要我絕望,想要我了解那些死在我手中的人的心情。
那么,就如你所願。
楚將離一言不發,槍尖一挽,筆直刺出。
槍是一往無前的兵器,利落決絕,不會回頭轉向。
灼城如此,楚將離如此。
他踐行了自己的諾言,刺出了十槍後就了手,看著苦苦支撐沒有倒下的妖頹然跪倒,伏在地上,低頭吐出一大口血。
黎若嘴角不斷有鮮血溢出,然而卻竭力仰起頭,嘴唇動了動。
他已發不出聲音,但楚將離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說你沒有殺我,就是我贏了。
這句話如此熟悉,熟悉到楚將離微微一怔。
他嘆了一口氣:「你贏了。」
黎若,我的或雪,確實是你贏了。
妖眨了眨眼,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楚將離避開了所有要害,卻還是給他造成了重創。
不致死,卻非常,非常痛的重創。
他咳著咳著,忽然整個妖徹底僵住了,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眼瞳中流露出絕望。
悄無聲息的變化暗地里兀自發生,如同逝者的心臟重新跳動,如同死人的血液復又流動,某些失去的東西再次回到了習慣它們不在的身軀。
尖利的指甲不受控制的伸出,扎進了堅硬的地面,遮掩瞳色的幻術脆弱宛若春冰,頃刻間破碎,迸飛成無數晶瑩的碎片。
無上的偉力重回了這具身軀,如倦鳥歸巢,冬去春回,自然得毫無違和。
妖力以與血液融為一體的姿態歡快地流淌,久違的充盈鮮活。
楚將離解開了困心。
黎若的身體為失而復得的力量而歡欣鼓舞,聲音卻因巨大的痛苦而支離破碎:「你在做什么?」
捕快沉靜的目光注視著他:「黎若,我還你自由。」
他面容清俊,眉間蹙痕微平,道:「你自由了。天地浩大,你無處不可去。」
「只是,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妖愕然地死死盯著他:「什么意思?」
「你說過,會實現我的願望。但我最後一個願意,不是將你殺死,而是永不相見。」
楚將離平靜道:「你贏了,我下不了手殺你。但我們,不會再見了。」
很早以前,我就愛上了你。很久之後,我已不想殺你了。
但我還是做不到,原諒你。
所以,歧路岔口,你我就此分別,天高海闊,永不相逢。
這已是彼此間,最後的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