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張衍下江陽前話別情形。
趙烈跟著燈火,走到站在案前的張衍面前,只見他還是穿著自己送他的衣衫。
「我那衣服破了干凈,趙大人的我又穿不慣,飛到江陽,看了這身衣服,季常說是你送我的,就穿上了。」
張衍淡淡說。
趙烈知他還不大記得自己,正要問他為什么到這里來,余光卻看見案上疊了好多畫,全是大朵大朵的荷花,全都半開半合!
他二話不說,拉了張衍出門,到府中荷池邊上才停了腳步。晚上秋風颯颯,趙烈身上只著一件單衣,卻不覺絲毫寒意,只看著張衍問道:「你看,金秋十月,荷花凋盡,你怎么畫那么多張,都是初夏時分模樣!」
張衍迎風而立,趙烈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聽他輕聲念道:
「
清風定何物,可愛不可名。所至如君子,草木有嘉聲。
我行本無事,孤舟任斜橫。中流自偃仰,適與風相迎。
舉杯屬浩渺,樂此兩無情。歸來兩溪間,雲水夜自明。
」
趙烈聽得那是自己寫在當菁兒的面燒的那幅畫的字,執了他手深深道:「張衍,你何苦這般折磨我!你到底是記不記得趙烈!」
張衍在黑暗中看趙烈雙眼,默默無語。
趙烈嘆了口氣,道:「我三弟說那些個同你一起從洛城回來的神仙,舉目無親,游移三界之外,好不可憐。如今你行動自如,已是仙力非凡。或許趙烈命該如此,不應再強求什么。你如今還能來找我,已是莫大安慰。」
張衍由他拉著手,也不作聲,只隨他踏了園中青石,緩緩步回房去。
開了房門,燈還亮著,趙烈柔聲問:「還畫么?」
張衍搖搖頭,說:「季常說我什么都記得,獨獨封了關於你的事。你能告訴我些么?」
趙烈笑笑,便說:「不是什么快活的事,想來你也不想記得。」
張衍問:「我在洛城一見你,便覺得隱隱歡喜,後來一別,更牽掛莫名,才追到這里來。原來竟是什么不堪的事?」
趙烈愣住,好久才道:「你真想知道?」
張衍疑惑地點了一下頭。
趙烈開了幾次口,終於說不下去,嘆了氣說:「說了又如何?你也是當別人的故事聽聽罷了。」
張衍道:「且說無妨。」
趙烈一聽「無妨」二字,忍不住站起身來,冷笑道:「無妨!對你來說,當然只是『無妨』么!你說你空有幾千年修為,也不能長侍我左右,你說你才知離別情苦,每每見我,悲喜難辨;你說我同素素一處,心中恨之盛怨之極,不可名狀!你說的話,我沒一句不記得,如今又有什么用,你還不是忘了個干凈!」
張衍見他如此激動,只好說:「我不知讓公子如此煩心,叨擾了。」
說罷,走到案旁,抱了那些荷花圖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