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暖陽,京中和往常一樣,怕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幾匹快馬自城外而回,進城也沒慢下來。
為首年輕的男人銀灰的披風在肩後隨著走動輕輕擺動,他錦衣華冠,神色淡漠,一路疾行將馬停了一處高宅大院前面,才偏腿下馬。
統統下馬,高等幾人緊隨其後。
門前早有人得了消息出來迎接,顧青城隨即進門。
院里跪了一地,他徑自進了前堂去,隨手解下披風扔了小廝手里,回身坐了下來,桌上早倒好了茶水,才回京,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聽了通報,即刻讓人來見。
片刻,一個壯碩高大的男人快步走進來,見了他,先是跪了下來:「大公子,都是我的錯,我若是再勸勸三哥,怕是也不會突然出這種事了!」
顧青城垂眸看著他,怒目:「信報上說是重疾,他正值壯年,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不敢抬頭,只回道:「那晚上和我喝了酒之後,三哥說是不痛快,就去畫舫去找了個花娘,結果醉酒,稀里糊塗地不知什么時候落了水,溺水了。」
聽見溺水,顧青城狠狠閉了眼,再睜開時,眼前已是紅了。
故意留在京中的這兩個,都是他的兄弟。
上輩子是死在戰場了,原想著留著在京里,或許能避開,不想還是這么個結果。
「他可有什么話留下?」
「若說遺憾的話,三哥醉酒總和我抱怨,說這不是人過的日子,就這么稀里糊塗的活著,不如戰死沙場。」
「嗯,這也是你想的嗎?」
男人跪地不起,堂堂七尺男兒,也是磕頭:「求將軍放我出京!」
顧青城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扶了起來:「即使知道是死,也要去?」
男人嗤笑出聲:「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大丈夫何以畏懼,如若結果終究是個死,那末將也寧願死在戰場上,也算死得其所!」
這些年來,記憶當中的一些人,或多或少,他都遇見過。
可不管他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有的棄武從文了,有的特意提點看護了,有的刻意盯著避過了,但是或早或晚,都難逃一死。
那樣的話,阿蠻怎么辦?
他自己又怎么辦?
低頭應了男人要求,即刻送他出京,這就出了前堂。
新的將軍府建在東宮的邊上,院子里平整得很,沒有假山也沒有池塘,只一長長的亭子,游廊外讓人種了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後院一大片桃林也已經過了花期,綠茵茵一片。
顧青城就站在亭子里,仰臉看著空中的流雲。
今日雲和昨日雲都不一樣,人活著為何要按著軌跡走,挫敗感令人憤怒,憤怒之余只覺無力,人與天爭,就想爭個天命。
站了一會兒,說是東宮得了消息也來人了,高等帶了人上前,自己退下了。
太監萬福在後面見禮,顧青城沒有回頭。
「問將軍好,」萬福笑呵呵地:「淑嫻姑姑命我過來跟將軍說一聲,說她很好,就是有點想念將軍,可她不方便出宮,還望將軍得了空過去探望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