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要這么做嗎?」
「成為可恥的背叛者,背叛團長?!」
蒼須的思緒糾纏斗爭得極其激烈。
在掙扎和猶豫之中,他像是又聽到了龍人少年的一番演講。
那是在蛇鼠島海戰的時候,他們在懺悔光域之下,斗志淪喪。
「我們有罪!」
「但正是因為有罪,我們才會懺悔,才會留下悔痛的淚水,我們才更加明白,追求正義的重要性,不是嗎?」
「我們應當有罪!」
「誰能不犯錯?誰能保證自己的一生,都是沒有過失的?」
「生存、生存!」
「只有活下去,我們才有可能認錯,才有能力贖罪,才有情緒去懺悔,去踏上正義之路啊。」
龍人少年的這番講話,振奮了同伴和友軍的斗志,是那場的關鍵轉折點。
「是的,是的。」
「我有罪,我罪孽深重!」
「但我要活下去啊,我要活下去……」
「為了生存,我只能背負罪孽!」
「謝謝你,團長,你多次拯救我,但我只能背叛你了。」
「原諒我,原諒我這一次吧。」
「就像你說的,我是為生存!」
「我會懺悔的,我一定會的。」
蒼須在心中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他徹底佝僂下來,盤坐著的姿態就像是跪著。
奇妙的是,當做出決定之後,他狂躁紊亂的心境開始平定下來。
「既然做出了決定,那就行動吧。」蒼須如此告訴自己。
他的目光也逐漸堅定,視野也隨之清明。
然後。
他就看到了海底砂礫上的標記。
龍獅佣兵團的標記!
這一瞬間,蒼須的時間像是停止了,他本人定格在原處,一動不動,宛若石像。
龍獅佣兵團的標記,准確地說,還是暗號。
這是三刀設計的。
他曾經是佣兵團的團長,佣兵團成員會在很多情況下使用暗記。比如和斥候在前路偵查,沿途留下暗號作為方向標記。又比如在城市的街角留下標記,表明某棟房屋是任務目標。
須馬在雙眼島的時候,就留下過暗記,成功地幫助了其他佣兵團成員准確判斷了情勢。
蒼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下意識地伸手,將海底砂礫上的暗記抹除掉。
暗號本來就是一小截一小截,相較其他沙地略微凸起的砂礫組成的。
蒼須輕微一拂,就將組成暗記的砂礫破壞掉了。
但下一刻,這些沙礫又再次凝聚,展現出之前的暗記。
蒼須的嘴角扯了一下,神情變得非常復雜和奇怪。
然後,暗記又變了,沙礫組成了一段簡略的文字——我就在附近。
沒來由的,蒼須就知道這個「我」是指的少年團長!
他的喉結滾動一下,劇烈的情緒差點沖破心防,讓他忍不住要高喊甚至哭嚎。
「團長……」
「你再一次拯救了我。」
蒼須在心中長嘆。
深海怪魚號的駕駛艙中,魚人少年靜靜地看著魔法影像,面無表情。
組成沙礫的東西,當然不是真的沙礫,而是精細鱔鑽探者。
這種精細小巧的煉金傀儡,可以鑽破海洋母巢的洞壁,制造出一個個細微的深洞。
借助這一道道的深細小洞,雙耳探測者才能通過聲波反饋,偵查到母巢外的景象。
魚人少年在測試出信仰的條件後,自身偽裝被傳送出去的計劃就破滅了。他深思之後,還是決定冒險一次,進行一場試探。
試探的具體內容,就是欺瞞偽裝術究竟會不會被粥章識破!
粥章是聖域級的法師、神術師,同時還是魅藍神的大主教之一。這樣的對手,幸存者們從未遭遇過。她很可能會識破欺瞞偽裝術,因為她是這方面的專家,同時欺瞞偽裝陣也只是戰販設計,並不能充分發揮珍珠泡沫的一項煉金技術。
試探是很有風險的,一旦被識破,很可能會被粥章順藤摸瓜,找上門來。
但魚人少年很清楚,這場試探又必須要去做!
因為母巢一旦被破,加持了欺瞞偽裝術的深海怪魚號仍舊得面對粥章。與其到那個時候被動,還不如事先就刺探出來,也方便魚人少年接下來為逃亡做准備。
魚人少年當然不會以身犯險,他稍微思索,就發現精細鱔鑽探者是第一選擇。
於是,數條鑽探者最終鑽出了海洋母巢,來到了外界。
母巢並沒有因為這些小洞而破碎,事實上,小洞正在迅速彌合。母巢有自我修復的能力。
鑽探者覆蓋了欺瞞偽裝術,被魚人少年設計成海底沙礫。
它們在無數信徒的腳底下穿梭,甚至還特意在粥章的眼皮子底下溜達了好幾圈。
沒有任何問題。
試探的結果表明,動用了神級材料的欺瞞偽裝術,凌駕於粥章這位聖域之上。
魚人少年便派遣這些鑽探者,找到蒼須的住處。
不久後,他通過操縱鑽探者排列,形成文字,來和蒼須進行了提前的溝通。
做這一步,當然是有更大的暴露的風險。
但魚人少年事先偵查過,他發現這里並沒有過於精細的監控手段。
一方面,可能是粥章自恃於實力強大,又有信徒大軍,這些俘虜還被重重禁錮,翻不出浪花。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里有黃金祭壇,又覆蓋極廣的魔法、神文復合大陣。在這里布置什么魔法或者神術的偵測手段,可能會對大陣造成干擾。換另一種說法,每一次血跡,大陣啟動的力量過於龐大,很可能會破除掉大多數的偵查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