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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顏樓中,他心驚膽戰立於人後。見他打著扇子走上台來,作揖言笑,不似宋玉牆上過,便似潘安車上來,端的玉樹臨風,綽約風姿,令人暗自心許。

他並非出自伶家,被逼販賣也實屬無奈,但見這公子模糊面目,還未來得及辨認,卻不知為何生生掉下淚來,滿頭滿眼盡是他,心中念念,好生熟悉,竟似曾經見過一般。料到今日逃不過這么一回,還暗中思想著,要是有幸能和這公子全一回巫山雲雨,也好過被底下油頭粉面狂生糟蹋得好!

如今,他和這公子赴過幾回巫山,翻過幾番雲雨,這公子喚他「娘子」,盼他開口喚「官人」……世道當真弄人,前些日子他尚且風雨飄搖四處流竄,唯恐被捉住身陷囹圄,如今看來卻仿似夢一場。

思想前時苟且偷安之況,沒來由一陣心酸,猶然後怕,這十四五歲的孩子揀身上冷刺,似浮萍有幸碰上朽木,乖乖巧巧拉著公子的手臂哭泣:「官人救我……嗚嗚嗚……」

公子只覺這「官人」聽來著實令人渾身舒爽,便又欣喜道:「再喚幾聲聽聽。」

「嗚嗚……官人,救救我罷……」

「官人,我好怕……」

這哀哀泣泣的童稚哭聲,在這三更半夜聽來著實屬引凄異,公子於是連忙捂住他的小嘴兒,佯怒道:「你喚官人便可,何必再唱新詞?這些個曲目本少爺早已聽過多回,自個兒也會唱了。」公子復又逐開笑顏,清清嗓子,開口道:「你且聽著:官人,奴家實是清清白白,被那登徒子強占了……如今無處可泣,但求官人賜奴一死,以證清白罷……」

小倌兒此番真真目瞪口呆,瞠目結舌,無言再訴。

淚亦罷,言也罷,自己這噬心摳肺的流離身世,以此便緘口不言罷,得被這沒心肺的公子當戲曲取樂。

「噫!這才想起,你可有名兒?」公子笑晏晏問道。

「鴻漸生……」小倌兒險些脫口而出,對上公子笑微微的雙眼,卻是心下一嘆,苦道:「龜/公喚奴,春花。」

「嘖!這甚破名兒!看少爺給你賜個好的。」公子嗤笑道,凝神苦思著,一只手兒卻始終在他身體上下來回揉捏,小倌兒禁不住這愛撫,顫顫地直往他懷里鑽。

公子張口吟詩:「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江夜!」公子意上心頭,側過身與他對視,笑篤篤問道:「江夜!江夜如何?」

小倌兒承受不住那溫柔卻懵懂的深深眼眸,淚珠兒滴溜溜得溢出了眼眶,點頭笑道:「奴謝官人賜名。」

「江夜不哭……」公子笑著搖頭,用手擦去他眼角淚水。

江夜一時難忍,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覆上自己雙目。他清醒明白,公子心內從未憐過他,無論是身世還是眼淚。

他似缺了那一竅,只知歡愉,不明憂殺。

「奴可否請知公子名諱?」江夜輕身側附在公子胸前,柔柔嬌聲問道。

「本少爺姓官,單名人,官人也!」公子噫嘻笑道,眼神明亮,直刺得江夜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