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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暴雨宛如千萬柄鐵錘,無情地捶打朱利亞諾的身體。可他什么也感覺不到。內心的苦澀已然超越身體的痛楚,支配了他的一切。他覺得這么無助。就像他從家里逃出來,在梵內薩的街道上沒命奔跑的那個夜晚,當時他失去了一切,距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然後他遇到了恩佐。

他曾以為自己被恩佐拋棄,絕望地想要獨自挑戰博尼韋爾總督,後來他知道那只是他的過度妄想。恩佐決不會拋棄他。

可如今他覺得,恩佐還不如就在那時棄他而去,也好過……好過把他交給別人。

有人拉住他的胳膊,將他從風雨如晦的街道拖到安全舒適的屋檐下。朱利亞諾渾身濕透,像剛從海里爬上來似的。頭發上不斷滴落水珠,刺痛他的眼睛。有人遞給他一條毛巾。他機械地接過,擦干臉和頭發,然後才發現幫助他的正是雷希。

吟游詩人面帶一貫的淡漠神色:「你怎么在外面淋雨?」

朱利亞諾無法直視他的眼睛。都是因為你。他心說。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沒什么……」他咕噥。

「我和恩佐已經談完了,你上去吧,他在等你。」

說完,吟游詩人拉起兜帽。他沒打算等惡劣天氣過去,而是徑直走進風暴中。他的衣衫很快便被浸濕,呼嘯而過的狂風幾乎要將他吹飛,可他絲毫沒受影響,仿佛他不是冒著秋季暴風雨艱難前進,而是在細密如織的春雨中閑庭信步。

朱利亞諾失魂落魄地踏上樓梯,每一步都留下一攤水漬。老板娘抓起拖把,嘟嘟囔囔地跟在他身後擦地。雖然不滿,可她萬萬不敢指摘客人的不是。那個吟游詩人肯定跟恩佐發生了什么,噢,始亂終棄的男人她可見多了,否則朱利亞諾不會一臉難過的樣子。可憐的孩子,大概根本沒受過這種打擊。老板娘用豐富的想象力補完著三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朱利亞諾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恩佐陷在椅子里,托腮沉思。他的側臉猶如一尊大理石雕刻,每一條輪廓都由能工巧匠雕細琢而成,毫無瑕疵,完美得不似人類。朱利亞諾忽然意識到,或許恩佐從來沒把他自己當作「人」。他從來只是緘默者,只是面具華服下的一個無名幽靈,他的智慧,他的才能,甚或他的身體,全部都是可以使用的工具,可以交易的籌碼。他曾用肉體同曼蕾夫人換來一張推薦信,當時他是那么隨意,就像拿出一袋金幣。毋庸置疑,他肯定還交換過別的。

所以我也是他的籌碼嗎?朱利亞諾想。假使我成為緘默者,我也必須時不時以自己的身體做交易?這對緘默者而言是稀松平常的事?我和恩佐之間的關系也不過是一場等價交換,用身體換來緘默者的教育。所以……一切都只是交易?

恩佐發現他進屋,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朱利亞諾發現恩佐的掌心紅了一塊,像被什么東西燙過。

「你的手怎么了?」他沙啞地問。

恩佐蜷起手指,遮住傷痕:「沒什么。糖果呢?」

他居然還記著這個。朱利亞諾掀開斗篷,解下蜂蜜罐,「砰」的一聲扔到桌上。幸好罐子質量過硬,否則肯定遭殃。「糖果店關門了,所以我買了蜂蜜。」

恩佐擰開罐子,聞了聞味道。罐子封得很緊,並未進水。恩佐用食指蘸取一點蜂蜜,送進嘴里,舌頭在指尖靈巧地一轉。

朱利亞諾喉嚨發緊。他曾經這樣舔過我的手指。年輕學徒苦澀地想。還有其他許許多多地方。他把我的身體變成這種樣子,然後叫我去陪別的男人睡覺。

恩佐放下蜂蜜罐。「你濕透了。」

朱利亞諾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裝作什么也不知道:「回來的時候剛好下雨。真不巧。」他總不能直說「我偷聽你們的談話,一時激動沖出門外結果被淋成落湯雞」吧。

「脫掉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