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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道一手建立,及至如今,錢永道仍時不時去**書院講學。

**書院是錢永道一生的心血。

亦是江南最有名的書院之一,如果說哪個書院能與**書院想媲美,那就只有杭州城的萬松書院了。

兩座書院說起來都是官學,不過,萬松書院真正是由杭州府籌建。

**書院卻是多借錢家之力。

錢家百年積蘊,不會差錢。

對於**書院,錢永道真的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甚至**書院多位極具才名的先生都是錢永道親自延請而來講學的。

**書院與錢家關系之密切,讓林永裳隱隱擔憂。

這份刊登著「永定侯公子強|奸節婦至死案」的刊物,便是來自**書院的報刊!

徐盈玉自林永裳手里接過**書院的報刊草草看過,心中添了十分不屑,眼神一瞟道,「不過是拿女人的貞潔做文章,這些讀書人的本事也不過如此了。」

林永裳直接吩咐范維,「范維,你去錢家看看,錢先生的身子可還結實?若是錢先生身子結實,我今天去拜訪他老人家。」

范維領命去了。

徐盈玉道,「整個天朝也只一份皇家報刊,這些東西,可不是說印便能印的?」

「現在不是抓人的時候。」林永裳抿了抿唇,眼中神色冰涼,道,「**書院本就與錢家關系密切,這樣的東西散出去,書生們本身對衙門怨氣頗大。若是直接派了官兵去,易生變數。還是要溯手逐源的從源頭掐死的好!」

政客並不是爆竹,若是一點就爆,他林永裳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這是總督衙門的事,與她無干,徐盈玉道,「林大人歇著吧,我去看看倩姐姐。」抬腳欲走。

「徐大人。」林永裳喚住徐盈玉,客氣道,「我知道徐大人必然要去徐家給祖父母請安的,不知徐大人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林大人請講。」

「若是有人與徐大人打聽錢氏的事,徐大人只管說錢氏已然蘇醒,將身子調理好,就能定案了。」

「知道了。」

林永裳又命人備車轎,他攜淮揚巡撫、揚州知府,帶著衙門官兵,一並去了**書院。

林永裳見到了群情激憤的學子們,也見到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人物——錢永道。

錢永道如今年事已高,除了來書院轉一轉,等閑不見他人。

林永裳做了淮揚總督,這是第二次見錢永道。

一個七十八歲的老人,再用俊雅形容已經絕對不合適了。不過,錢永道身上仍能看出年輕時些許俊雅的痕跡,銀絲霜發,三寸長須,站在書院戶外的大禮堂演講的最高處,山風吹過,衣袂飄飛,其姿儀形態,仙風道骨不足以形容。

錢永道正焦急的對學子們說著,「老朽雖有幸有書院里教過幾天書,做過幾篇可以一閱的文章,不過,老朽亦教導過你們,遇事,既不能固執己見,亦不要人雲亦雲。」

「事情並不像你們想像的那樣,老朽昨日病著,聽說你們去了總督衙門胡鬧,心里十分不安。今天又看到了街上發這個……」錢永道舉起手中的報刊,傷感嘆道,「是非總要有證據,方有公斷。你們並不知里面內情,不過聽別人幾句閑話,就亂寫亂印這些東西,你們哪里還像學堂里的溫潤如玉的學子們呢。這樣胡說八道,與茶館兒飯肆的那些販夫走卒有什么差別!」

錢永道嘆息,「是老朽沒有教導好你們哪。」

林永裳一行人有官有兵,惹眼的很。錢永道正說的傷感,也沒注意,倒是一些學子們瞧見了,紛紛交頭接語,向林永裳等人看過去,錢永道方才察覺林永裳等一行人。

「林大人?」錢永道臉色微驚,連忙下台相迎,為學子們求情,「他們年紀還小,並不懂事,林大人且恕他們這一回吧?」

林永裳不置可否,直接攜錢永道的手上了講台,高聲道,「你們寫的東西,本官看了!」

「里面多有不符實情之處!」

林永裳對這些熱血沒處灑就知添亂的學子們沒有半分好感,都是些吃飽了撐的。抬手將**書院的報刊壓在講台的桌案上,林永裳冷聲道,「如今錢先生也在,我們就把事實分說明白!」

「這里面有兩處與實情不符,第一,節婦段氏並沒有死!而且在張太醫的診治下,就在今日段氏已然醒來!」

「第二,這報里一味說何二公子逼|奸段氏!案子尚未開審,不知此結論你們從何得來!有何憑證!」林永裳寒聲道,「眾所周知,錢家乃經世大族,如今有族譜記載已有三朝二十五代人,這樣的世族書香人家兒。段氏住在錢家內宅,念經拜佛,紡紗織布,大門兒不曾邁出一步!何公子來淮揚不過兩月時日,別說段氏,他連錢家的大門都不知道朝哪邊兒開!錢家內宅何等樣森嚴,有多少仆婦奴婢把守,何二公子是如何進去的錢家內宅!」

「若是說何公子硬闖,可錢家沒有仆婦受傷!」

「若是說何公子買通仆婦,本官以為,內宅不比別處,看門守戶的定不是一個兩個,莫非都被何公子買通不成?」

錢永道臉色大驚,「莫非林大人懷疑老朽家風不謹……不,不,這絕不可能,我那孫媳婦出身帝都段氏,有名的書香世家。孫媳婦的貞潔,即便是太上皇也要贊美的……我那孫子無福,可孫媳婦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姑娘出身哪!」

「錢先生,本官並無此意,只是據理推測。」林永裳道,「當然,還有可能是何二公子武公高強,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了錢府?可是,本官亦知道,凡經世巨族,哪個沒有護院家仆?」

「這些都是疑點,如今疑點未清,你們就印出這些蠱惑人心的東西來!本官想問一問,你們到底意圖何在!是何居心!」

林永裳冷聲道,「年輕人,不怕熱血沖動!可關鍵是,不能為人所利用,為人所驅使!你們是讀書人,若有證據只管去總督府衙門獻上證據,若有疑點,也只管跟本官一一道來!」

「不過,本官講的是理!不是什么群情激憤,示眾起哄的刁民!」林永裳揚起手里的報刊,「你們知道為什么天下只有一份皇家報刊嗎?因為那一份報刊是經皇上審閱過的!所以,皇家報刊才可以刊印,全國發行!」

「你們這個,無理無據,亂寫一通,蠱惑民眾,混淆是非!誰准你們印的!誰讓你們印的!」

「公道在於證據,不是隨便什么人捉刀寫幾句艷史懸案就可以公斷是非的!」林永裳怒拍幾案,「你們寫這些,真是侮辱了段氏,侮辱了錢先生,更侮辱了你們身上這身書生襦衫!」

「不是想知道是非經過嗎?」林永裳眼睛如閃電般掃下底下噤若寒蟬的書生們,寒聲冷斥,「待本官開衙親審此案,你們全都來旁聽!親自用你們的眼睛看一看,用你們的耳朵聽一聽,本官到底公道還是不公道!」

林永裳御史出身,是何等樣口才,絕對是這些書生們不能比擬的,這一通臭罵,倒罵的這些學子們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錢永道忙幫著自己的學生們說好話,「林大人,且看在他們年少無知的份兒上吧。」

「年少無知,就多讀一讀聖賢之書,少說些狗屁不通的八婆話!」林永裳對錢永道總得壓著三分火氣,溫聲道,「錢先生,你放心,本官這次不會抓人。可是,本官得給你家孫媳一個公道,這份東西是誰主筆刊印的,你們自己去衙門自首。介時,你們要親自向段氏致歉!」

錢永道溫聲道,「林大人,算了,我家孫媳並非這樣的人。」

「是不是,規矩禮數如此。」林永裳掃一眼**書院的學子們,不客氣道,「年少無知,做錯了事就不必負責任了嗎?今天仗著三分機伶刻薄婦人貞潔,他日還不知會干出什么來?若都仗著年少無知,不與他們計較,國家法度何存!」

林永裳擲地有聲的幾句話,連錢永道也不好再開口求情了。

林永裳換了顏色,溫聲相請,「錢先生,聽說這幾句你身子不適。這里的事且交給本官的下屬來做吧,你先回家歇著,不要氣壞了身子。您先請。」

「多謝林大人了。」

人哪,都是吃軟不吃硬。

錢永道在台上勸了半天,你們不要怎么著哪,好好讀書啊。

沒人聽,個頂個兒的怒發沖冠正義使者。

如今林永裳一通臭罵,沒人敢吱聲了。

林永裳派了自己的轎子送錢永道回府,自己與巡撫梁東初共乘。

梁東初勸林永裳道,「大人不必動怒,這些酸秀才,仗著有星點兒才氣,就舞文弄墨的沒個安分。大人若跟他們動氣,倒是抬舉他們了。」

「真是氣死本官了。」林永裳長嘆一口氣,「國子監的學生們都沒有這個的囂張。」

梁東初笑笑,「好在如今鎮住了他們,並未釀出大的是非來。大人不必過於擔心,鹽課改制將進一半了,只要鹽課改制完皆,大人就是大功一件。」

「什么功不功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哪。」林永裳疲憊的闔上眼睛。

淮揚雞飛狗跳,明湛這里正湊著阮鴻飛的手看阮鴻飛給阮嘉睿擬的陪嫁單子。

明湛酸乎乎地,「做海盜就是有錢哪,怎么也沒見你給我個定情信物啥的?」

「胖,我都在你身邊了,你還想要啥,說吧?給的起的,我都給。」阮鴻飛笑著又添了幾樣,摸一把明湛的蜜桃兒臉,水潤潤的讓人好不喜歡,阮鴻飛再摸一把,「嘉睿嫁了,我也算盡到了對姐姐的承諾。」

「你也別太大手筆,否則大臣們該有所懷疑了。」

「你以為他們現在不懷疑?」阮鴻飛道,「太多了不成,太少了也壓不住。畢竟趙青怡是榜眼。」

「唉,你就別擔心了,一看阮嘉睿就是會過日子的人。」

「這你都會看?」

「那是,我的眼光從沒差過。」明湛現成舉例,「你看馮紹明就是我給明艷挑的,再看父王給明菲指的婚吧?還有明雅的婚事,都不怎么樣。」

明湛腦袋壓著阮鴻飛的肩,問道,「你要不要見阮嘉睿一面?」

「不必了。」

阮鴻飛許多做法都讓明湛不是非常理解,如果是明湛做點兒好事兒,他恨不能宣揚的全天下皆知。可是阮鴻飛對於親人這一塊兒,非常冷淡。

哪怕阮鴻羽降兩級襲爵,阮鴻飛都未置一詞。

對於阮嘉睿,阮鴻飛背地里照顧頗多,卻又不願與阮嘉睿相見相認。

明湛心里有說不出的難過,摟著阮鴻飛的肩道,「我對你好。」

阮鴻飛笑了笑。

阮家是真正的落敗了。

明湛並沒有給北威侯一個謚號,阮昊豐這一生,可謂坎坷跌宕,波折不斷。他忍了不能忍的侮辱,該報的仇,也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