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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永裳對鄭將軍正色道,「如今揚州城就托付於將軍之手了!」

鄭將軍起身,鄭重道,「下官誓死衛城!」這個時候,國有危難,正是武將立功之時。鄭將軍本身就不擅長文官之間的唇槍舌劍,他只是不希望因為上官們的交鋒讓他失去建功立業的機會!聽林永裳此話,鄭將軍頓時心下大安,神抖擻!

比起野心勃勃的把自己送進大獄的梁巡撫,說話簡單明了的林總督明顯更對鄭將軍的胃口!

林永裳對於徐盈玉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終於明白那些話本子里落難的姑娘們,對於救命的公子感激到了極點,然後說一聲「大恩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的心情了。

他實在是沒料到徐盈玉能幫他說服永定侯。

這樣聰**敏的女子呵……

林大人無以為報,只得再燉了鍋雞湯親自給徐盈玉送了去。

「我看妹妹這兩天有些消瘦了。」荷花已經接過樂山手里的雞湯,再去取來碗筷,為林大人多添了一副。林大人嗦又嘮叨,「也不知道這場仗要打多久,不好大擺宴席的與妹妹說一聲謝,些許心意,妹妹不要嫌棄簡薄。」

徐盈玉聽著林永裳一口一個妹妹,就想把眼前的雞湯扣到林永裳臉上去,林永裳已說到,「那個,上次我說的結拜的事,妹妹還記得吧?」

「記得。」徐盈玉打發了荷花與樂山,端起雞湯淺淺的喝了一口,一雙柔亮有神的眼睛盯住林永裳。

「本來想跟妹妹結拜的,唉,如今那件要緊的東西沒了,若是結拜,怕要連累妹妹了。」林永裳以往都只在帝都為官,真不料地方復雜至此。林永裳並非不謹慎之人,可是連侍衛甲等拼死相攔,仍舊沒能攔下盜劍之人。

徐盈玉住在總督府,又向來耳聰目明的,一猜一詐也就知道了。

徐盈玉悠悠的喝著雞湯,也不再去瞧林永裳。林永裳嘆道,「妹妹對我的恩德,我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報答了。」

「無妨,總有你報答的時候。」徐盈玉見林永裳偌厚臉皮都露出窘色,也不再為難林永裳,笑一笑,「林大人不必舀話誑我了,那東西不過是件死物,只要此次守住淮揚,立下功勛,以功贖罪,起碼林大人性命無虞的。」

「何況在這個時候,偷走那件東西,定是有用處的,也不怕它不現身。」很快一碗雞湯見了底,徐盈玉將碗遞給林永裳,下巴示意。

林永裳認真勸道,「唉,女孩子不能這樣譜兒大。我是你大哥,幫你盛湯做飯的沒什么,若是給別人瞧見,難說你不賢惠了,以後可要如何嫁人呢。」轉眼間,林大人的臉皮又回來了,給徐盈玉盛了碗湯遞給她,還念叨兩句。想著,這丫頭真是越發放肆了,竟然叫堂堂總督給她盛放湯水。

徐盈玉也不理會,接著喝湯。

人吶,下限就是這樣一步步的刷新記錄,譬如林大人吧,初始在徐盈玉面前是何等的優雅溫潤,端方君子。後來,慢慢相處,林大人露出偌厚臉皮,威儀漸失。再接著,欠人家徐盈玉的更多了,開始洗手做羹湯。到如今,盛飯的活兒也歸了他。

林大人日後常常回想,他大男人的權益就是這樣一步步的失去的。其過程,林大人也沒覺得有啥,可是,其結果,是相當悲催的。

徐盈玉就這么不急不徐的,進攻,進攻,再進攻。林大人自己不爭氣,只好節節敗退,敗退,敗退,再敗退。

一頓飯,徐盈玉喝光了一鍋雞湯,添了兩回飯。

吃完飯,林永裳自動閃人,心道,看著瘦不拉唧的,不想這樣能吃,虧得生在富庶之家,否則哪里養得起這樣貪吃的婆娘哦。

福州城。

單兵站在城頭,底下一隊人,帶頭兒的捧著把光華璀璨的寶劍,向上喊話兒,「單將軍,尚方寶劍在此,我等奉林總督之命而來,將軍還不開門?」

乍一聽是尚方寶劍,單兵還小小的激動了一回,再一尋思,老子歸浙閩總督管,你淮揚總督派人來做甚!若是往日,興許單兵就開城門了,不過他們早到消息,這兩天興許韃靼人要來,浙閩又臨海,單兵一直擔心會不會有海盜趁火打劫,此時再如何謹慎也不為過的。

單兵喊道,「請問你姓誰名誰,官居幾品,上司為何人?奉什么命令而來?」

章老六心下呸了一聲,喊道,「本官乃永定侯帳下六品武官,奉林總督之命馳援福州城。」這就是海盜的不接地氣之處了,全國八大總督,向來是各管各事,哪怕真的有淮揚兵馳援浙閩,也要兩位總督率先通了氣,然後浙閩總督給福州城手令。福州這邊兒預備著迎接援軍,而援軍更需自報家門,帶著淮揚總督的手令,過來自報家門,驗過身份,方為正常手續。

如今城外這小子,屁都沒有,只一柄尚方寶劍,就想騙他開城門,真是黃魚腦袋!單兵哈哈哈大笑三聲,直接命人用弓箭招呼章老六等人。章老六帶人遠遠避開,單兵高聲喝道,「爾等賊子,還敢騙你爺爺!六品武官,你能帶萬把人!就是永定侯的兒子怕也沒這個本事!」單兵心下微沉,心知來人有異,又穿著官營衣衫,恨恨的一拍牆頭磚石。這一行人彪勇凶悍,卻沒有官兵的整齊規矩,怕是……海盜上岸了。

這又不知多少百姓遭秧!

章老六仍不死心喊道,「你敢無視尚方寶劍,單兵,你死罪定矣!」

單兵根本不理章老六,冷聲道,「對不住,本將官小職低,本就沒見過什么尚方寶劍!誰知道你手里的是真是假!說不得就是燒火棍外裹了一層鐵皮呢!如爾等,莫不以為換了身皮就不是盜匪了嗎?你還是請林總督親自帶著尚方寶劍來本官這里,本官再行開城門!不然,爾等若是敢再上前半步,定殺不赦!」

章老六用此法騙開了幾個小城,不想到福州城卻不靈了。

雖然很丟臉,但是林永裳必須通知其他幾個總督:梁東初散撥謠言,另有亂黨制尚方寶劍,請同僚們各自通知自己的屬下,切莫上當。

幾天後,從別的渠道到此消息的直隸總督梁東博當下氣的摔了手中的茶盞。他實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梁東初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堂兄弟。

自從林永裳任淮揚總督,梁東初就開始眼紅,想著把林永裳弄下去,自己獨享鹽課改制的功績。梁東博早勸過梁東初,叫他安分當差。

可是也不知道梁東初是怎么想的,死不肯聽。

梁東博如今管著天津港,這是何等重要的工程,除了鹽課,就是天津港了。天津港若是建好,他身為直隸總督之首,再行高升便是內閣為相。

這個時候,梁東博並不願意自己的堂弟與林永裳結仇。

很明顯,當初皇上點林永裳為春闈主考官,再將其下放淮揚改革鹽課,明顯是帝王心腹之人,何況林永裳並不好對付。梁東初卻不肯死心,當初,因有趙家的官司,還動用了不少人給林永裳落井下石,可是就是這樣的折騰,人家林永裳完全是桃花依舊笑春風。

倒是他這傻堂弟,把自己折騰到了這等狼籍不堪的境地。

很明顯林永裳與梁東初的督撫之爭已經完勝。梁東博嘆口氣,接下來就不知林永裳要如何出手了。不過,不論林永裳要如何出手,現在也並不是搞內斗的時候。

帝都被圍已有半月,梁東博依舊未到馳援帝都的旨意,心焦不已。

薩扎的日子很難過。

他是部落里新的王,再加上,他自認為已經對天朝人有所了解。章戍的舌頭讓薩扎認識到了天朝人的狡猾。大同城的勝利讓薩扎見識到了天朝人的軟弱。在薩扎的心里,天朝人不過是一群空會逞口舌之利的綿羊一樣的人類。

薩扎以為,天朝人簡直不堪一擊。

只要他馳奔帝都,天朝的小皇帝就是他手到擒來之物。

可是,讓薩扎想不到的是,帝都卻顛復了他對天朝人的所有看法。

比章戍更加狡猾,比措手不及的大同軍強悍百倍。

繼首戰失利,薩扎又進行了兩次攻城之戰,無一勝利。並且,可惡的天朝皇帝開始用浸了火油帶著一團一團的火焰的箭枝對付他們,其實這種箭矢的殺傷力不一定大,但是,卻可以把韃靼人身上用來御寒的皮裘燒去大半。

而明湛先前的堅壁清野也起到了作用,韃靼人已經開始餓肚子了。

薩扎不得不派出小隊人馬去尋找些糧食來果腹,但是偶爾他會發現,他派出去的小分隊會忽然迷路,消失不見,或者找到沒有頭的屍體。

雖然百姓多軟弱,但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明湛說了,一顆人頭一百兩紋銀。

尋常百姓家,每月一兩銀子已可過的相當不錯。一百兩銀子,依現在的消水准,夠一家四口生活十年。

在百姓的眼里,這是相當巨大的一筆款項。

只要殺一個韃靼人,就可以得到這樣大的一筆巨款。

簡直是誘惑。

薩扎得知此事後,大罵明湛約摸一刻鍾的時間。陳敬忠道,「我們手里還有晉國公父子,可汗,不如先舀晉國公父子來交換哈木爾如何?」

「還要五十萬匹馬。」薩扎始終記恨章戍訛詐他的五千匹馬。

「這個可以去談。」陳敬忠道。

善棋侯、臨江侯、錦衣侯、逍遙侯,四人齊聚宮中,為晉國公父子求情。

「誰知楊宇同狼子野心,叛國叛君,晉國公一把年紀,遭此橫禍。」善棋侯感嘆不已道,「還有晉國公世子更是無辜的孩子,陛下自來慈悲,此次,晉國公回來,定當對陛下感激涕零。」

明湛含笑道,「是啊,朕也十分想念晉國公,不知他在韃靼人那邊兒過的好不好。朕對哈木爾可是以禮相待,若是薩扎敢對晉國公不敬,朕就宰了哈木爾為晉國公報仇。」自從首戰艱難取勝,敗退韃靼人,接下來帝都士氣高漲,韃靼人幾次圍攻都是損兵折將。帝都城的安穩,明湛已經完全可以放心了。安下心的明湛恢復了些許以往的從容自若,更加雍容尊貴。更不一樣的是,經過這一場戰爭,明湛一言一行更見威儀,對於政治手段的運用也更加的靈活自如。

如同城中脫胎換骨的帝都軍,明湛亦從此次戰爭中得到了更加清醒的認識。哪怕這次韃靼人進關,導致非常巨大的損失,可是明湛卻覺得,不同於以往面對這些老臣時,心中總能涌出的不能掌其為腹心的不自信,明湛已經開始抓住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