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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正從世族的定義上看,著實算不得世族。最准備的說法兒,鄭家為當地望族。德宗皇帝時,韃靼人進關,大同城里的官民雖會讓你鄭家三分,韃靼人可不知道你是阿貓還是阿狗呢。

韃靼人來了,不論世族望族還是平民百姓,都得逃命。鄭家人也不例外。

如今的鄭老太爺鄭臨冰與現任的戶部尚書鄭臨重那會兒還小呢,剛斷奶的年紀,也不知怎么搞的,給家下人弄丟了。當時,全鄭家人都以為這哥兒倆是完了,誰知道韃靼人走了,鄭家人回了大同城。

鄭家兄弟也被人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說來也邪乎,兄弟二人就是被程福根兒給救了。幾人在地窯里躲了幾日,待韃靼人走了方才出來,撿了性命。

後來,鄭家兄弟一個做了族長,一個做了高官,程福根兒也跟著富貴了,非但脫籍成了良民,倚靠著鄭家,還掙下了這萬貫家業。

如今,宋遙就以程家馬場與四海幫勾結為由,查封程氏馬場。

「大人,程家畢竟與鄭家有聯系,況且鄭家還有人在朝為官呢。」邵平隱諱的與宋遙道。

宋遙道,「先前淮揚徐家因罪被滿門抄滿,徐尚書深明大義,皇上也未怪罪於他,如今徐相在帝都照樣貴為帝師,內閣相臣。一個鄭家,想來鄭老尚書亦知道輕重的。」

邵平不明白宋遙為何這樣針對鄭家,仿佛一定要將鄭家連根拔起的樣子。

宋遙接著道,「邵將軍,楊宇同之事,劉守仁將軍身死,大同城損失無數,多少百姓死在韃靼人手里。這件事,你猜先前鄭家知不知道呢?」

邵平一愣,當時韃靼人十來萬功攻破大同城。韃靼人本就強悍,大同守軍卻是守將身死,楊宇同叛變,邵平只顧著帶著兄弟們鑽山坳子保命了,倒一直沒顧得上想這個。

宋遙的眼中閃過一抹諷刺道,「連邵將軍你的妻室都沒能保住,不過據我所知,鄭家主子們俱是平安,莫不是上天格外偏愛鄭家不成?」

宋遙一直針對鄭家,並非與鄭家有什么冤仇,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剛一到大同城,鄭家就暗中試探什么的。只是身為一個將領,他從內心里就惡心似鄭家這種通敵賣國之世族!

宋遙轉身離去,留下邵平瞪大眼睛,滿臉的難以至信。

此亦為趙令嚴所設連環計。

趙令嚴一直在研究鄭家,這個把控著大同城最大的幫派,以及大同城最肥美的生意,甚至與軍隊都有所牽連的名門望族。

鄭家一開始並不看好宋遙。

太過年輕。

就憑宋遙的年紀,他坐穩大同守將的可能性不大。

相對於宋遙,大同鄭家更青睞於久於大同軍中的副將邵平。邵平在大同時日更久,與鄭家的關系也非常融洽,甚至,邵平是先大同守將劉守仁的嫡系,他明白大同城里的規矩。

最開始,鄭家聯姻邵帆寧,為了就是把宋遙弄下台,然後扶邵平上位。

人算不如天算。

宋遙武功高強,打遍全軍無敵手的人。軍隊之中最仰慕強者,何況這小子天天一副別人欠他八百吊錢的臭臉,治軍極嚴,尤其是對普通士兵。

餉銀一文錢都不能少。

若是聽說有人敢苛扣餉銀,直接就是掉腦袋的事兒。

當然,宋遙也料不到日後打他臉的就是他親手放到軍營中的堂弟宋遠。

話歸正傳,鄭家著實沒料到宋遙身邊兒還有個老謀深算的趙令嚴。趙令嚴年紀不大,雖是武榜眼出身,那武功爛的一榻糊塗,真懷疑趙令嚴是怎么糊弄個武榜眼的?甚至這武比的公正性都有待考證了?

但是,趙令嚴的才能,武榜眼的稱號兒都有些配不得他。

宋遙最開始打仗就挑中了武功肉腳的趙令嚴做搭檔。趙令嚴不懂武功,但打理糧草是一把好手兒。漸漸的,趙令嚴的天分完全展示了出來。

他給宋遙出的主意。

坐觀虎斗,一舉拿下四海幫、和平幫,以及與鄭家有姻親之好的大同知府邵帆寧。

其二,服邵平。

邵平也是老將了,在軍中素的威信,這個時候宰了他,怕原大同軍會軍心不穩。但想真正將他服,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為此,趙令嚴分為兩步:其一,將邵平犯事兒的賬簿子給他,以示宋遙之光明磊落;其二,就是道破鄭家賣國之事,趙令嚴很清楚,邵平的家小兒都是在此次韃靼人進城中死去了。

血海深仇,他不信這樣邵平還對鄭家死心塌地。

至於趙令嚴是如何得知鄭家叛國的?

這就得歸功於趙令嚴的本事了,而趙令嚴又如何知道的呢?

這樣的機密,試想一下,你哪人說要叛國,誰敢做的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啊?這必然是一個家族最核心的機密,除了這個家族里最核心的幾個人,斷不會傳出半個字去!

但,趙令嚴是怎么知道的呢?

趙令嚴是猜的。

當然,這種說法非常欠扁。

不過,趙令嚴的觀點很有說服性,他對宋遙道,「大同城里,原本與鄭家比肩的大世族榮家,此次被韃靼人血洗滿門,若非還有幾位少爺在外面,估計得絕了種。再看看鄭家,雖然也有損失,不過是表面兒財物罷了。此事,定與鄭家有關。不除了鄭家,將來,他就有可能冊反我們身邊兒的誰,然後一刀下去,再引韃靼人入關。」

「鄭家不除,寢食難安。」

趙令嚴下此結論。

在趙令嚴在個年紀,能有如此謀算,已相當不簡單。每每趙令嚴說出計策來,皆會令宋遙即驚且嘆,宋遙端著趙令嚴做的紅燜羊肉吃,一面吃一面感嘆,「阿嚴,看你腦袋也不比我的大,這東想西想的,倒是靈光啊。」

趙令嚴白他眼道,「也有人看著機伶,其實一肚子大糞的呢。人要是都給你從面兒看出來來好歹,你倒有本事了呢。」譬如宋遙,生的著實如花似玉,平日里也會裝酷,外頭看著再可靠不過。私下人品,趙令嚴卻對他頗是嗤之以鼻。沒臉沒皮的來蹭飯,而且,胃大的很,趙令嚴就燜了一條羊腿,宋遙幾筷子就撈去了大半。趙令嚴這人也會裝,與宋遙不同的是,宋遙只在外人面前裝,於朋友熟人跟前,他是不裝的。

而趙令嚴是無時無刻的不在裝,趙令嚴其實很小心眼兒,你說句他不愛聽的,他能記好幾年呢。像宋遙過來吃他做的飯,而且這樣不客氣,完全沒有客人的自覺,趙令嚴就有些嫌他。不過,趙令嚴不動聲色的刺宋遙幾句,知道宋遙有些小小的潔癖,趙令嚴就刻意去惡心他。

「你也是讀書人呢,說話文雅些。」宋遙聽到「大糞」倆字,給趙令嚴鬧的減了胃口。

趙令嚴心情好了才會下廚,而且,趙令嚴的紅燜羊肉簡直是一絕,哪怕廚藝頗是不錯的宋遙也連連贊嘆,如今趙令嚴覺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得意之余,便下廚張羅晚飯。

宋遙聞著味兒過來,趙令嚴也不好將人攆出去,只得與他一道吃了。

用「大糞」惡心了宋遙一回,趙令嚴似完全無所覺一般,照樣慢調斯理的用著晚飯,時不時的抿一口小酒,愜意極了。

帝都。

明湛翻看著西北送回的謝白戈的私人賬簿子,倒也沒有特別的氣上一氣。

如今明湛的養氣功夫越發的好了,若啥事兒都氣上半日,他早就給活活氣死了。明湛總結出了一條規律:吃的飯多了,飯量會見長;生的氣多了,氣量也會見長。

明湛遞給阮鴻飛,嘆道,「難怪守邊大將叫人說殺就殺了呢,大同亂象至此,也是難的。」

阮鴻飛對於西北並不太了解,接過瞧了幾眼,大同城里有頭有臉的豪門商家,聯手軍中的大將,一並走私分成。

「看來,他們是被鄭家給涮了。」阮鴻飛道。

明湛命人細查過,韃靼人劫掠之後,大同城十之八\九在披白發喪,倒霉的如靖國公父子直接成了俘虜。倒是鄭家雖然也被人搶了個光,不過主子們無一傷亡,仿佛僥天之幸了。明湛這人疑心大,以往就疑心過鄭家,不過沒有證據,他也不能無故發作。

現在證據到手,還等什么?

明湛命人將此賬冊子交與李平舟,李平舟看過之後,那種驚痛的表情絕不是假的。明湛淡淡吩咐道,「把這個拿給王安,叫他早朝時上本。」

帝王也是有潛規則的。

李平舟沉聲領命。他非常想問一問帝王由何得來此賬簿,但是看明湛的臉色,李平舟還是識時務的閉上了嘴。帝王遙控西北,自然有隱秘手段。

有些事,不是朝臣該問的。

原本大臣之間的默契,萬壽就在眼前,再有糟心的事兒,能過去就過去。經大同斗毆案,萬壽節都延期了,這會兒,最好不要再給帝王添堵,也是他們的孝敬了。

不承想,比大同城斗毆案更加令人震驚的大同走私案又接踵而來。

這一年,大同不太平啊。

若是往日。

不過是偷偷的弄些東西與韃靼人去賣,帝王縱使惱怒也是有限的。不過,在韃靼人剛剛被趕出關外,全國人民猶未忘記韃靼人燒殺劫掠的惡行時,暴出大同走私案。

這根本無異於叛國啊。

於是,連朝臣帶百姓,全國都憤怒了。

最開始最直接的反應是,吏部尚書鄭臨重鄭老大人,不得不在壓力之下,請辭吏部尚書一職。

明湛並未挽留,直接准了。

似李平舟鄭臨重等人都是鳳景乾留下的老臣,明湛登基一年了。

當然,明湛的脾性並不算好,而且,他更喜歡年輕的臣子。只看他登基後破格提拔的皆是三十歲上下的朝臣,甚至有更年輕的,明湛也喜歡拿來用。

故此,雖然明湛也倚重老臣。但是,老臣嘴里不說,也生怕什么時候令帝王厭倦。

再者,還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預言呢。

在明湛甫一登基,就與朝臣發生過諸多爭執。從「衛太後進宮」到「天津港的籌建」,反正,明湛不是個聽話的人。

他實在太有主見。

明湛這樣的性格,讓許多人以為,他會迫不及待的換掉李平舟等人。

尤其李平舟王安,得罪明湛不知多少回了。

很奇異的是,明湛依舊倚重他們。甚至在這一年的磨合之中,君臣之間不僅僅有了默契,更有了感情,以至於向來忠心耿耿的李平舟對於鳳景乾是否回朝之事都打了馬虎眼。

而鄭臨重的為人更不必說了。

這老爺子不僅會做官,更會做人。

誰也沒料到,第一個被換掉的相輔會是鄭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