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溫柳年聞言抬頭,眼底有些意外。
「我原本就住在朝暮崖,與追影宮的人身份不同。」趙越道,「就算是被對方發現,也能推說成是想合作,商議如何一道應對官府圍剿。」
「我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獨自進山。」溫柳年皺眉。
「這是唯一的辦法。」趙越道,「況且對方也未必就能發現我。」
溫柳年還是不贊成,「但現在朝暮崖已經空無一人,就算穆家庄的人不知道,虎頭幫卻未必會不知情,到時候大當家要如何解釋?」
「這就更好糊弄了。」趙越道,「朝暮崖附近都是我的地盤,幾乎從未被外人涉足,後山有不少陸追設置的機關暗道,還有不少水澗溶洞峽谷深溝,有的是地方躲人。」
溫柳年道,「容我再想一想。」
趙越繼續替自己倒茶,書呆子就是磨嘰。
一盞茶的功夫後,溫柳年還在想。
趙越打呵欠,伸手將他的書冊合住。
溫柳年:……
「一直悶在屋子里,只會越來越暈。」趙越拉著他站起來,「走,帶你去蒼茫山。」
「哪里?」溫柳年以為是自己聽錯。
「蒼茫山。」趙越敲敲他的腦袋,「放心好了,不會遇到穆家庄也不會遇到虎頭幫,只是去散散心。」
溫柳年道,「府衙花園也能散心。」雖說小了一些,也可以轉圈走,為何一定要去蒼茫山?
但趙越顯然不打算征求他的意見。
黑風正在馬廄里打盹,趙越解開馬韁,將溫柳年架了上去。
木青山坐在屋頂上遠遠看到,有些奇怪,「趙大當家與大人要去干嘛?」
「不知道。」尚雲澤仰頭喝酒。
木青山繼續伸長脖子看。
趙越牽馬出了府衙,自己翻身坐在溫柳年身後,取出一塊黑巾蒙面,以被人撞到。
黑風歡快甩甩尾巴,撒開四蹄便朝前狂奔,一路風馳電掣出了城。
溫柳年倒是不怎么怕騎馬,只是覺得夜風有些冷,於是將手縮進了袖子里。
趙越只好單手環過他的腰,以把人摔下去。
「大人被大當家帶去了蒼茫山?」趙五聞言有些意外。
花棠點頭,「暗衛已經跟了過去。」
「兩位不必擔心。」陸追原先正在與趙五喝酒,聽說此事後笑道,「大當家不是莽撞的性子,應當只是出去散散心。」
「散心?」花棠更納悶,「關系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好。」居然還能一起出去散心。
「和關系好不好無關。」陸追道,「出去看看,說不定就會有新的思路與想法,而有了新的思路與想法,才能早些解決蒼茫山的匪患。畢竟現在穆家庄的人就在城外,大當家卻礙於承諾遲遲無法動手,只會比大人更加想要肅清虎頭幫。」
「原來如此。」花棠反應過來。
「所以二位不必憂慮。」陸追道,「大當家對蒼茫山勢極為熟悉,大人斷然不會有危險。」
「啊!」黑風猛然停住腳步,溫柳年整個人都向前撲去。
趙越摟緊他的腰,將人抱下馬背。
溫柳年心砰砰跳。
「這里叫連星谷。」趙越道。
「嗯?」溫柳年站在他身邊,扭頭四處看看,就見是處狹長山谷,黑漆漆的,也見不著什么景致。
趙越道,「天上。」
溫柳年抬頭。
連綿星河壯闊璀璨,幾乎要橫貫整片天際。
「好多星星。」溫柳年驚嘆。
「據說這里是星辰起落之地。」趙越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心里不暢快的時候,來這里吹吹風很有用。」
溫柳年坐在他身邊,覺得視野的確不錯,就是有些冷。
見他一直在搓手,趙越將外袍披在他身上。
「蒼茫山真大。」溫柳年道,「一定還有許多不一樣的景致。」
「春夏秋冬,山里的四季要比外頭更分明。」趙越道,「春天漫天遍野都是繁花,夏天下起雨來,整座山都朦朧猶如仙境,秋天金黃色的樹林一眼望不到頭,還會有紅色的燈籠果,冬天白雪皚皚之時,連一絲別的雜色都沒有,的確比城內更有看頭。」
「所以更該將這座山還給百姓。」溫柳年道,「山是聚寶盆,到時候砍柴開荒打獵通商,大家伙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你還真是個好官。」趙越看他一眼。
溫柳年點頭,「嗯,我就是個好官。」
趙越有些想笑。
溫柳年繼續仰頭看星星,眼底亮閃閃的,幾縷頭發被風吹動,輕輕掃過趙越臉頰,有些酥酥|癢癢。
趙越伸手扯了扯他的頭發。
溫柳年疑惑看他,「大當家有事?」
趙越心想,書呆子連頭發也比一般人要軟,又想起懷里還有半包花生糖,於是便掏出來遞給他。
溫柳年接過來,「沒想到大當家這么喜歡吃糖。」真是很有知音感。
趙越硬邦邦道,「不是我自己要吃。」
黑風原本正在一邊吃草,見著後立刻小跑過來,用腦袋蹭溫柳年。
趙越道,「它喜歡吃。」
溫柳年:……
黑風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他,睫毛忽閃忽閃。
溫柳年笑出聲,拿了塊花生糖喂過去。
「你自己吃吧。」趙越道,「老王不讓它多吃糖。」
溫柳年道,「左護法也不讓我多吃糖。」
趙越:……
但難得出來,偶爾偷吃一次也無妨。溫柳年與黑風一人一馬,分吃完了半包花生糖,然後拍拍糖渣,覺得很是滿足。
趙越伸手指了指,「翻過前頭五六座山頭,便是虎頭崗的地盤。」
「大當家當真要去?」溫柳年看他。
趙越點頭。
「是為了能早日與穆家庄的人算清舊賬?」溫柳年又問。
趙越道,「是。」
溫柳年也便沒有再問下去。
「報完仇之後,我會回到蒼茫山。」趙越道。
「在這里住一輩子?」溫柳年問。
趙越笑笑,「就像陸追所言,能在這里不被打擾度過一生,其實也是福氣。」
溫柳年「嗯」了一聲,繼續看著星河出神。
「你呢?聽陸追說,皇上要召你回京城?」趙越又問。
「或許吧。」溫柳年道,「當年科舉殿試,皇上原本就想將我放入翰林院,是我自己想做地方官。否則一直在朝中埋頭做學問,也不會知道百姓究竟想要什么。」
趙越開始覺得,朝中能有如此一人,皇上也算是撿了便宜。
尚府里頭,木青山正靠在尚雲澤懷里,閉著眼睛沉睡他的確是不怎么勝酒力,加起來喝了不到一碗,便已是昏昏沉沉。
尚雲澤將人抱回隔壁卧房,輕輕放在了床上,幫著脫了外衣,又倒了熱茶給他漱口。
木青山皺眉抱怨,「頭疼。」
尚雲澤有些後悔讓他喝酒。
木青山抓著他的衣袖,整個人都縮到懷里,里衣領子滑下肩頭,露出一道淺淺刀傷小時候遇到土匪下山,險些丟了命。
尚雲澤低頭,在那白皙肩膀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再更6k……
【第38章-虎頭幫的秘密】不像土匪像邪教
尚雲澤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君子。
但此時此刻,面對在自己懷中一臉不設防之人,他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做一個君子。有些事有些人,一旦心里想要珍惜,那顧慮便也會跟著多起來,更加不會輕易做出逾矩之事。
夜里有些冷,木青山又往身邊人懷里靠了靠,睡得愈發香甜。
尚雲澤右手在他背上輕拍,覺得兩人間能如此細水長流,其實也算美事一件。
蒼茫山中天氣變幻莫測,一陣呼嘯狂風之後,大雨說來便來。趙越帶著溫柳年縱身躍上一處山崖,找了一處避雨山洞,不多時黑風也跑了上來,抖抖身上的雨水,趴在一邊打盹。
趙越從懷中取出火折,又從山洞里撿了些干柴,很快便燃起火堆。
溫柳年道,「叫追影宮的諸位英雄也一道進來吧。」
趙越有些意外,「你怎么會知道有人跟?」難道還深藏不露有功夫不成。
「猜的。」溫柳年笑眯眯,「他們應當不會放任大當家在三更半夜帶我出來。」
「你只猜對了一半。」趙越將火堆撥亮,「跟是跟來了,不過在你看星星的時候,便已經回去了。」
「那就好。」溫柳年烤火,「否則難要淋雨。」
趙越找了一根長枝干給他烘衣服,以又著涼。
溫柳年懶洋洋打了個呵欠,然後便抱著膝蓋打盹。趙越這邊剛給黑風鋪好干草,回頭就見他正搖搖晃晃,頓時被嚇了一跳,趕忙上前將人拉住。
溫柳年打了個激靈,「大當家有事?」
「也不怕一頭栽到火里!」趙越敲他的腦袋。
溫柳年眼皮耷拉在一起,「困。」
趙越:……
山洞之外風雨瀟瀟,山洞里頭卻很干燥溫暖,溫柳年枕在趙越腿上昏昏沉睡,身上蓋著一件寬大外袍,身下還有干草,又軟和又舒服。
趙越一邊撥弄火堆一邊想,書呆子和馬都是祖宗,一個比一個難伺候。
第二天早上,溫柳年使勁伸了個懶腰,覺得臉上有些癢癢,睜眼就看到了一張巨大無比的……馬臉。
「早。」溫柳年坐起來,抱著它的腦袋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