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一點有什么不好?」趙越道,「何必那么明。」
溫柳年搖頭,「我從小到大就沒蠢過。」
趙越道,「這是在自誇?」
溫柳年道,「是在實話實說。」
趙越將他塞進被窩,「閉眼睛。」
溫柳年很是聽話。
趙越坐在床邊陪他,片刻之後彎腰湊近,想看他到底睡沒睡著。
溫柳年無辜睜開眼睛。
趙越身體僵住。
兩人對視片刻,最終還是溫柳年先開口道,「我想了想,睡多大概真的會變蠢。」
趙越頭疼,「那你還想做什么?」動都動不了。
溫柳年靠起來,「不然我們聊聊天?」
趙越皺眉,「養傷就好好養傷,休想讓我陪你聊府衙公務。」
「就算不聊公務,也還有其他許多事好講。」溫柳年道,「比如你先前的事情。」
趙越道,「我先前的事情?」
「是啊,比如小時候的事。」溫柳年道,「你若想聽,我也可以說。」
趙越道,「想也知道你小時候什么樣。」
「這也能知道?」溫柳年意外。
「必然又乖又聽話,一天到晚在家中看書,不搗亂不打架,深得先生與父母雙親喜歡,逢年過年還要被一大群長輩圍在中間吟詩作對,紅包也比其余小孩多。」趙越道,「是不是?」
溫柳年吃驚睜大眼睛,「一件都不差。」
「沒意思。」趙越捏捏他的鼻子,「普天之下,大概所有書呆子都是你這樣。」
「那你呢?」溫柳年問,「練武好玩嗎?」
「自然要比念書對對子好玩。」趙越道,「我從記事起就跟了師父,他為人很嚴厲,不過對弟子也是真好,吃穿用都不吝嗇,逢年過節還會帶著我們下山打架。」
前半段還算正常,但最後一句是怎么回事?溫柳年疑惑,「逢年過節為何要下山打架?」難道不該下山買新衣轉糖人吃館子。
「平時在山上的時候,師父從來不許我們打架。」趙越道,「不僅不能拳腳相向,就算是爭執兩句都會被罰跪,所以每次下山之時,是我們師兄弟唯一能打架的機會。」
溫柳年問,「和誰打?」
趙越道,「自然是山下其余門派。」
溫柳年繼續問,「那理由呢?總不能平白無故便去打人家。」
趙越道,「就是平白無故。」
溫柳年沉默。
先前以為追影宮霸道,現在看來,其實秦宮主還是很講道理的啊。
趙越又補充,「往好聽了說,叫踢館。」
溫柳年道,「打輸過嗎?」
趙越搖頭,「自然沒有,我們人多。」
溫柳年發自內心覺得,他到現在也能保持明辨是非善惡,也很不容易。
「在山上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快活的時候。」趙越道,「什么都不用想,只用悶頭練功,偶爾獲准下山回一次家,爹都會做娘親生前最喜歡的桂花糕給我,然後再一同去後山釣魚打獵。」
「嗯。」溫柳年笑著看他,「是很好,我爹就不會帶我打獵,他也是書呆子。」
屋內重新又安靜下來,溫柳年看著他,也沒先開口說話。
過了許久,趙越方才再次開口,「我爹與穆萬雷私交甚篤,所以我小時候也經常去穆家庄。」
溫柳年道,「人總有識人不清之時。」
「但這個識人不清,代價卻是數百條人命,穆萬雷當日派人假扮成我,又偷了霽月刀,妄圖將一切罪責都推干凈。」趙越聲音有些低沉,「我原本想三年後再重返苗疆報仇,卻沒料到穆萬雷與穆萬雄竟會先一步來蒼茫城。」
溫柳年拍拍他的肩膀,「你一定能報仇。」
趙越道,「報仇便要殺人。」
「自然。」溫柳年道,「背負上百條人命,不殺人,難不成還要罵一頓了事?」
趙越倒是有些意外,「我當你要勸我放開執念。」
溫柳年搖頭,「這是大師該做之事,我是俗世中人,向來有仇必報。」
趙越:……
這年頭讀書人都這般凶悍?
溫柳年道,「我會盡快將虎頭幫剿滅,然後你便放手去報仇!」
「現在不准考慮虎頭幫。」趙越皺眉,「養傷才是大事。」
「還有野傀的消息嗎?」溫柳年問。
趙越搖頭,「沒有,似乎只有那一個。」
「不可能。」溫柳年道,「不管是哪一派弄出來的,定然都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要么為害城中,要么為害武林,肯定不止一個兩個。」
「城內外已經加強了防備,短期不會有什么事。」趙越道,「先安心養傷。」
「穆家庄有沒有動靜?」溫柳年又問。
「暫時沒有。」趙越道,「據尚堡主所說,穆萬雷與穆萬雄依舊日日在大帳之中,連面也難得露。」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下人通傳,「大人,穆家庄兩位庄主來了,正與左護法在前廳聊天。」
溫柳年撓撓下巴,「倒是跑得挺快。」
「先不用見。「趙越道。
「為何不見?」溫柳年看他,「對方都找上門了。」
「現在野傀的飼主還未查明,萬一真是穆家庄呢?」趙越皺眉。
溫柳年意味深長,「那便更要見一見了。」
【第52章-我方才是亂說的你別聽】極度不靠譜的趙大當家
「那你自己多留意。」趙越道,「我在房梁上守著你。」
「房梁?」溫柳年聞言微微皺眉。
「放心吧。」趙越道,「答應你的事我自然會做到,穆家兄弟詭計多端,我留下,也能多個人保護你。」
「我不是怕這個。」溫柳年搖頭,「只是你會因此有危險。」
「你若是不一直往上看,便不會有人會發現我。」趙越道。
「也好。」溫柳年答應,「那你自己要小心。」
趙越點點頭,幫他穿好外袍後,便縱身越上房梁。
溫柳年整整衣領,差下人去將穆萬雷與穆萬雄請了過來。
花棠原本還在想要找個什么借口,才能將這兩人打發走,卻沒料到溫柳年居然要見,於是便也一起跟了過去。
「兩位庄主。」溫柳年病仄仄靠在床頭,臉色蒼白,看上去很是虛弱。
「溫大人快些躺好。」穆萬雷跨進屋,顯然很是吃驚。
趙越潛伏在房梁上,暗暗握緊霽月刀柄殺父仇人就在眼前,過往那些猩紅回憶如同潮水般涌出,在腦海中歷歷而過,手背不由便青筋暴起。
「先前在軍營中聽到風聲,還當是謠言。」穆萬雷試探道,「大人當真是被僵屍所傷?」
溫柳年點頭,「是。」
穆萬雷有些不解,「三更半夜,大人跑去蒼茫山中干什么?」
溫柳年道,「本官就想去視察一番。」
穆萬雷:……
居然是因為這種理由?!
「聽左護法說,那僵屍名叫野傀,與兩位庄主算得上是同鄉。」溫柳年說話速度很是緩慢。
穆萬雷表情僵了一下,道,「我方才還在與左護法談論此事。」
「哦?」溫柳年稍微恢復了些神,「那結果如何?」
「野傀的確是苗疆之物。」穆萬雷道,「不過已經絕跡多年,不知為何突然會在蒼茫山中出現。」
溫柳年道,「左護法也是這么說。」
「方才穆庄主還說了一件事。」花棠道。
「何事?」溫柳年問。
花棠道,「虎頭幫極有可能與苗疆有聯系。」
「當真?」溫柳年眼睛一亮。
趙越在房梁上想,書呆子還真挺會演戲。
花棠點頭,「當日暗探之時沒想明白,這陣經由穆庄主提醒,再想想或許還真的是。」
「若虎頭幫真與苗疆門派有關系,那蒼茫山中憑空出現的野傀也就能解釋清楚。」溫柳年道,「依本官看來很有可能。」
「那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穆萬雄抓緊機會問。
溫柳年道,「加強守衛。」
穆萬雄幾乎要咆哮,為何他一直便是守衛守衛守衛守衛?
溫柳年道,「待本官養好傷之後,再從長計議。」
「大人只怕還要留一手准備。」穆萬雄旁敲側擊話中有話,「若真是虎頭幫在背後作亂,絕對不可能只養一兩個這么簡單,要是官府不早些想辦法將其攻破,只怕到時候會有數百野傀一起跑出山,到時恐怕百姓會深受其害。」
「二庄主的意思,是說野傀不會單獨存在,山中很有可能還有一大群?」溫柳年聞言,臉色又白了白。
「沒錯。」穆萬雄點頭。
溫柳年道,「若真是那樣,那就更不能輕舉妄動了。」
穆萬雄:……
為何不是連夜攻打?!
「要山中都是土匪活人,強攻倒還能說得過去,但假如對方弄了一堆怪物,硬碰硬我們豈不是很吃虧?」溫柳年憂心忡忡,「幸好有二庄主提醒啊,否則本官還想著等傷好之後,就看看能不能想個法子攻山,這么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個事。」
穆萬雄胸口發悶,自己方才究竟出於什么心態,要說那么一句話?!
花棠倒是有些好笑自從大人從雲嵐城來了這蒼耳州,噎人的功夫似乎又迎風見漲啊。
溫柳年撐著身子往里靠了靠,卻覺得手邊似乎有東西在動,於是低頭掃了一眼。
紅甲狼擺擺觸須,友好沖他打招呼。
溫柳年頓時臉色蒼白,幾乎連汗毛都立起來!
又又又來?!
趙越在房梁上看到,頓時也全身一涼,它是什么時候跑下去的?!
「大人怎么了?」花棠與穆家兩兄弟也看出他的異樣。
紅甲狼活動了一下觸角,打算快速爬到被子上。
溫柳年眼明手快,迅速將它扣在了手下,得被穆萬雷與穆萬雄發現。
趙越吃驚睜大眼睛,不怕啊?
四周瞬間變得黑漆漆,不過紅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