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上的寒光。與大漢四目相對,少年喉間冷哼一聲,左手掌按住刀背,再次狠命用掌心發力一磕。
喉結迸裂,喉骨斬碎,鮮血汩汩地冒出,血滴順著刀刃稀稀疏疏地流下,流了少年滿手是血,滿臉污糟,襤褸的衣衫已經一片殷紅。
大漢的頭緩緩垂下,身子還掛在刀口,四肢在神經末梢帶動之下,做著瀕死的顫動和掙扎。
四周二十步開外,十幾尊戰騎如被狂風漫卷一般後撤了好幾大步,紛紛被這血腥的斬頭一幕驚得人馬共震,面色驚懼。
「二當家!!!」
「當家的!!!」
幾聲驚呼之下,那十幾人這時從腰間匆匆拔出盒子炮和鋼刀,整合隊伍,氈巾、面罩之下掩蓋的十幾雙眼睛,齊齊驚恐地瞪視著那孤身提刀的少年,如見妖魔當道,鬼魂現身。
一場血戰之前的寂靜。
息棧神色漠然地看了一眼腳下的死人。那大漢的頭顱幾乎被齊齊斬下,此時尚與脖頸間連著一些皮肉。當家的一顆彪悍的好頭顱,如今就像從案上拋下、被擲於地的一塊血爛的豬頭肉。毫無氣息的身軀歪倒在地,血色洇紅了一片白皚皚的荒漠。
少年長長吁了一口濁氣,手臂脫力,扔掉了那一柄血污的鋼刀。
蹣跚,撿起掉落在沙丘之側的寶劍。
寶劍此時竟然變得這般沉重負累,完全沒了往日的輕靈逸靜。心中知道,自己經此一戰,已經拼盡了全身僅有的幾絲力道。
這身體不是自己的,絕對不是自己的,他控制不住,已是強弩之末,筋疲力竭。
一人一劍,他今日必將葬身此處。
十幾匹馬,十幾口刀,將少年團團圍在當中。
息棧立於馬隊的圓心,左手持鞘,右手緩緩擎出了長劍。瘦小的身軀巋然自立,不怒自威。狂風卷開紛亂糾結的額發,修長雙眉下露出一對細長而俊俏的眼睛,羽睫緩緩開闔。
目光寒而清澈,嘴角忍而倔強。皮膚慘白,似月光下勝雪的大漠;眸色沉靜,如沙海中點綴的鏡湖。
少年喃喃自語:「息棧今日戰死於此,是為殿下盡忠。」
揮劍直指身前,劍身寒光一閃,冷霧紛飛。
頃刻,天空雲淡風停,砂石四退而散。
馬隊眾人面對少年的鎮定自若,反而躊躇不前,各自互相張望,不知如何下手。
一個漢子轉頭跟同伙低聲道:「這人是小七么?怎么不像?」
「不是小七是誰?就是這小崽子!還穿著咱們人的衣服呢!」
「衣服對,劍不對!人對,眼神不對!說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不著四六!」
「這小崽子唬咱們呢!」
「小七會使刀還是會使劍?你啥時候看過那小崽子拿個劍耍?」
「他會使個屁劍!他就會捅個燒火棍,給爺爺端個洗腳水都邁不過那門坷垃!爺爺俺今天斃了他!」
持刀大漢一抖韁繩,正要縱馬上前。這時只發覺腳下的大地猛地一抖,不遠處的沙丘忽然開始移動崩塌,砂石顆粒飛散著襲來,漫卷的塵土遮天蔽日。
不遠處沙海之中影影綽綽,現出一片人影。人影四散開來,融匯於接天一線,緩緩向著這邊揮灑移動。
盪漾的霧氣之中,黑色人影漂移行動,不知數量和深淺,沙海之中竟然現出某種迷離鬼魅之態。
近處的馬隊立時驚覺,紛紛回頭張望,進退失措。
但見那一線人影愈加逼近,馬蹄聲隆隆。為首幾個人物,滿頭滿臉纏繞著黑色布料或紗巾,身形彪悍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