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鋮沉默了很久。
直到小橘貓不甘寂寞地喵喵叫道。
周鋮終於開口了,「怕死亡。」
「你不是問為什么我希望他在上面嗎?」周鋮第一次在蘇漾面前流露出了痛苦,「你說,我要是死了,他該怎么辦呢?」
「周鋮。」李肖然不知道什么出現在他身後。
周鋮猛地扭頭,李肖然身後的陽台門此時已經被打開了。
蘇漾清了清嗓子,「我沒告訴他。」是李肖然自己聽見的,這個不關他的事。
「房間借我半個小時。」李肖然面無表情道。
蘇漾推了推眼鏡,「診療台我今天剛消過毒,你們請便。」
說著便插著白大褂的口袋往外走,小橘貓看著白大褂又看了看之前把它推出來頂包的男人,機智地搖著尾巴跟白大褂走了。
門被打開又被關上,室內重新歸於一片寂靜。
「小然,我……」
「周鋮,我不介意你所有的擔心,哪怕你懷疑我我都不怕。但是我害怕你一個人做好了所有的安排,然後卻什么都不肯跟我說。」
那個本子里,前面記錄了周鋮自己所有的銀行卡,股票,保險單號,還有房產……
他說,「我怕我不知道哪一天就失控了,我怕傷到你,但其實我也很怕死亡,我怕死亡把我從你身邊帶走。」
他說,「所以小然,你別跟我犟,我們不一樣。你沒了我還能有別的可能性。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別跟咱叔一樣犯傻,我要是知道也會心疼的。」
他說,「其實我這種狀況,應該跟你說分手的才對,可是我太自私了,我想在我活著的時候把你綁在我的身邊。」
他說,「小然,我想一直陪著你,但我怕我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李肖然從早上一直忍到現在的眼淚終於滾了出來,他從來沒有哭得這么狼狽的時刻,就連父親去世時也沒有。
他往診療台上一坐,扯開了自己的衣服。
周鋮趕緊按住他,「我們回家再……」
「周鋮。」李肖然咬著牙,指著自己袒露的皮膚,「你看著我。」
「這是我剛畢業時,第一次出現場,被彈片劃傷的。」
「這是我追繳毒犯時,中的一槍。」
「這是我便衣被發現時,被歹徒砍了一刀。」
「這個是我離心臟最近的一次,也就是這個案件我當時的隊友幾乎全部喪生,只有我撿回了一條命,然後被迫離開刑偵大隊,去了監獄。」
「這個是第一次犯人炸監時,我被玻璃瓶砸了,碎片直接扎進了皮膚里。」
「這個是潭汶救我那一次,但我差點被打穿了大動脈。」
「這個是你照顧我的那次,為了救下人質留下的痕跡。」
此時周鋮眼前的李肖然已經是赤條條的了。
周鋮只覺得覺得自己摸在他皮膚上的手都是顫抖的。
不知什么時候滾落的淚水砸在了分布著深深淺淺疤痕的身體上。
「周鋮,你怕死,我也怕死。」
李肖然哽咽道:「但是你聽好了,我要是死了,你可不許找別人。」
「同樣的。」李肖然咬著牙,啞聲道:「周鋮,你剛剛說你要我。你要拿就連人帶命一起拿,可不許丟掉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