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搖搖頭,眼中竟有一道淚光略過,沉默半晌,道:「本座知道……」
謝雲殊下半身還蓋著被子,獨自靠在床頭,還是覺得身上一陣一陣冷。估摸著這里定是幽冥地下,陰氣深重,才會這樣冷。
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謝雲殊抬起頭,只見陸玄明手中端著一只剔透的白玉碗,向床邊走來。
在床邊坐下,陸玄明用調羹在玉碗里轉了轉,道:「身上這么涼,喝點紫蘇湯。」
謝雲殊想伸手去把碗接過來,雙手卻被陸玄明一把抓在手心里,塞回了暖暖的被子里。
「手還傷著,別動。」陸玄明輕輕舀了一勺紫蘇紅棗湯,放在自己唇邊試了試溫度,方才喂到謝雲殊的唇邊,「來。」
謝雲殊垂眸,乖乖喝了陸玄明親手喂來的湯。
湯里帶著紫蘇淡淡的葯香,還有一絲紅棗的甘甜。挺好喝的。
陸玄明又舀了一勺紫蘇湯,耐心地試過溫度,方才喂些雲殊喝。
就著陸玄明的手一勺一勺喝著湯,謝雲殊心里撲通撲通地跳著,驚懼之外,總還有些別樣的心緒在萌動。
這種感覺,真的好熟悉。然而又像是夢里的事情一樣,完全不記得在哪里發生過。
直到一整碗喝完了,謝雲殊方才回過神來,塞在被子里的一雙手也已經是暖暖的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陸玄明只恐謝雲殊在幽冥住得不好,特意找了個荒無人煙的世外桃源建一座小屋,讓他好好養傷,日日陪在他身旁。
一來不打擾別人,二來也不會被人打擾。
謝雲殊的傷一天天好起來,對陸玄明也從有幾分害怕到了漸漸依賴。
玄明大大……好像並沒有那么凶那么可怕。這么久了從來也沒發過脾氣,更沒有書里寫的嗜血殺人。
他……真的挺好的。謝雲殊靠在桌旁,一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落日出神。
回想這幾個月來的種種,從來沒有誤會,從來沒有爭吵。每天都在被他照顧被他寵著,一起養養錦鯉,喂喂小雞,生活里只有甜甜的味道。
謝雲殊正出神間,突然,眼前被一片緋紅遮住了雙眼。
謝雲殊一怔,忙抬手去握住眼前那紅紅的布料的一角,卻被一只滾燙的手攥在了手心里。
「師父。」
「這一生,玄明不會讓你受任何傷害。」謝雲殊耳邊,一個溫潤好聽的聲音道,「決不再讓你在玄明與正道之間兩難,絕不再讓你嘗魂飛魄散之痛,絕不讓你的魂魄再受顛沛流離之苦……」
「玄明?」謝雲殊吃了一驚。這一生?這些不都是發生過的事情么?魂魄?顛沛流離?這又是什么呢?
「師父,不要擔心,這一切已經發生過一次,玄明決不會讓它重演了……」
謝雲殊只覺額間一疼,猛然驚醒。
天地茫茫,紛紛白雪從眼前飄過。
謝雲殊抬起頭,只見自己頭頂,遮著一把純白的油紙傘。傘面與白雪渾然一色,只有密密的傘骨如剛勁有力的墨線一般在頭頂張開,抵抗著嚴嚴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