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他放學回來,撞見繼父眼眸赤紅,從母親房里出來,眼里含著欲/望,像一只暴怒的野獸,拎起他,不由分說就狠揍一頓。那時候,母親就會抱著弟弟從屋里追出來,哭著求他停手。
暴打、鮮血、痛苦的□□……無數紛亂的片段從葉飛瀾腦中飛掠又炸開,最後匯成了他面前苟晟含著壓抑、隱忍欲望的眼睛。
葉飛瀾劇烈喘息,一腳將他踹開:「滾!」
他害怕再這么下去,他會克制不住胸中本能的厭惡,他會像母親一樣歇斯底里,像繼父一樣瘋狂,他害怕他會做出什么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來。
早在青春期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正常。
在同齡人對班里那些漂亮的女生投以更多的關注,像尾巴還沒長全的公孔雀一樣,忙著在她們面前開屏,忙著用狗屁不通的文筆寫情書的時候,他看都不願意看她們一眼。
仿佛即便多看一眼,都是罪惡。
都是不可饒恕。
都會讓他感覺他離他繼父那樣的人,更近了一步。
後來,當他終於漸漸明白,不是所有的戀人和夫妻,都像他繼父和母親一樣的時候,當他終於能心平氣和地和女性握手、交談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沒有了欲/望。
在對苟晟說「來追我呀」的時候,他是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好了,除了沒有欲/望,已經對這種東西沒什么抵觸了。但是,直到今天、剛才,他才明白,是自己太天真了。
那些丑惡的、鮮血淋漓的,刻在他骨髓上的烙印,哪有那么輕易就從他的血肉里剝除?
葉飛瀾感覺自己胃里一陣陣翻江倒海,喉頭一陣陣發緊,想要嘔吐,肺部卻憋得要爆炸,仿佛怎么呼吸,都吸不進一絲新鮮空氣,眼前一陣眩暈,朦朧中看見苟晟一臉驚訝,被他踹到門上,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緊接著,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轉身走了。
門「咔嚓」一聲合上了,休息室里終於只剩下他一個人,葉飛瀾將領口松開,長出一口氣,癱倒在沙發上。
過了許久,耿芳來敲門,說徐導讓他准備,下一場戲四十分鍾後開拍。
「好。」
一句話出口,葉飛瀾才感覺到自己聲音中的疲憊和沙啞。
耿芳顯然也發現了,有些擔心地問:「葉老師,你沒事吧?」
「沒事,」葉飛瀾第二句話,已經基本恢復了正常,「你先去化妝間等我,五分鍾我就過去。」
他站起身來,在洗手間洗了把臉,然後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勾了勾嘴角。
微笑。
對,像這樣微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微笑。
唇角勾起來,眼睛彎下來,眼睛里帶著自信、親切又溫和的笑意。就是這樣。
五分鍾後,葉飛瀾出現在化妝間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沒人能看出剛才他差一點兒就崩潰了。
「抱歉,」葉飛瀾對耿芳笑了一下,「可能要辛苦你重新上妝了。」
「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