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罵了,哭;被打了,哭;受欺負了,哭;遇到難事兒過不下去了,哭。
但是哭這個技能,只在在乎你的人面前是有效果的,在那些絲毫不在乎你的混賬玩意兒面前,你哭得越慘,他越開心。
所以方桂蓮哭了這么多年,也沒見姓劉的少揍他,但在葉飛瀾這兒就完全不一樣,不管發生什么事兒,只要她哭上那么兩場,就什么都能解決。
但是這次,沒有奏效。
「媽,你先別忙著哭,」葉飛瀾抽了張紙巾遞過去,「你坦白告訴我,你喜歡劉志強嗎?」
喜歡?
方桂蓮愣了一下。
她從一生下來,接受的就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樣的傳統思想教育,在他們這個地方,生了女兒就是賠錢貨,什么好的都緊著弟弟,上學也是供弟弟上,沒女孩兒的份兒,而且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夫家對她好是幸運,不好是本分,離了婚是要被千人唾萬人罵的,所以很多女人都只能選擇忍著。
忍著忍著,就是一輩子。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大了是要嫁人的,嫁給隨便什么人,從來就沒有想過什么「喜歡」或者「不喜歡」雖然因為長得好看,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好看,少女時代也有不少年輕小伙子表示過好感,甚至還曾經有過一段堪稱浪漫的愛情。
那時候她才十七歲,每天做家務、下地干活、照顧弟弟妹妹,下午干完地里的活兒,還要去山上放羊。
對於方桂蓮來說,每天放羊的這段時間,是她一天中最好的時光。
那時候家里有一台二手的音機,音機只能到隔一座山的縣上的電台,每天傍晚的時候都會播放當時的流行歌。
方桂蓮很喜歡一邊聽歌,一面跟著唱。
盛夏的時候,陽光燦爛、草木茂盛、山風浩盪,雪白羊群在崎嶇的山間小道上穿梭、時隱時現,少女揮舞著牧羊鞭放聲歌唱,眼前是滾滾的松濤林海,還有……那個他。
希望小學就建在山腳下的坪壩上。
那個大城市里來的教書先生,長得儒雅英俊,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穿一件洗得很干凈的白襯衫,看著就和他們這些庄稼地里生長起來的人不一樣,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每當小學生們下課了、放假了,他就捧著一本書,坐在半山腰的大石頭上慢慢看。方桂蓮和他幾乎每天傍晚都會在同一個地方遇見,久而久之,就熟稔了起來。
年少時候的愛情,都像是一團裹著烈焰的火,鮮明而熱烈,卻又像是一朵飄在半空的雲,縹緲而又不真實。
方桂蓮現在偶爾回憶起來的時候,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戀愛了、結婚了,人死了、夢醒了。
鋪天蓋地都是流言蜚語。
所有曾經羨慕和嫉妒她嫁得好的人,都用千倍百倍地惡毒去嘲笑和諷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戳著脊梁骨罵她。就連從前很樂意她嫁給「城里人」的父母,也開始嫌棄她小時候挑三揀四,不肯嫁給老實巴交的庄稼漢子,偏要嫁給城里人。
沒那個福分,就別去痴心妄想!
看看你現在,帶著個小拖油瓶,哪個正經男人還願意要你?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有時候流言蜚語就是這樣,開始你可能會旗幟鮮明地不信,但是說的人多了,也就不由人不信。
到後來,連方桂蓮自己也認為是自己的不自量力耗光了她這輩子所有的福氣,認為女人就該忍氣吞聲、相夫教子,規規矩矩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