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生活,從九年前起便已經毀了。」
盧冬青無言以對,只能望著漆黑的棺木發呆。
昨夜的一場風波過去,倪家院子里又添了兩口棺材。
倪夫人站在院門口,扶著門沿,將目光投向遠處,口中默默念著倪燕的名字。
她的腦子已不大清醒,神志已回到九年前,還在等待幼子從外面歸來,回到她膝邊共享天倫。
阿婆對自己的謊言供認不諱,她當時並不在院中,而在寢房打掃,不意間聽到井三郎和倪燕的談話,兩人起了爭執,愈吵愈列,井三郎威脅將倪燕見不得人的「財路」告訴倪夫人,倪燕走投無路,索性以死相抗。
井三郎發覺倪燕中毒後,當場亂了陣腳,慌忙地央求阿婆為自己隱瞞真相。
事已至此,陳捕頭並未責備阿婆的謊,她對倪家忠心耿耿,不過是想要保護倪夫人脆弱的心神罷了。
真相的重量,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的。
染血的雌雄雙劍躺在棺木里,和逝去的人並肩,等待著被黃土永遠埋葬。
陳捕頭合上棺蓋,嘆道:「可惜,如此湛的劍術,從此便再無人知曉了。」
「我看並不盡然。」盧正秋從旁插話道。
陳捕頭挑起眉毛,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盧正秋接著道:「昨夜在蛇王廟,你試圖阻止井三郎自刎,你的態度與平時全然不同,你是不是你也在他的故事里?」
陳捕頭怔了許久,才說:「唉,真是瞞不過你,在我成為捕頭之前,我陳斗升也曾有過仗劍走江湖的夢想,也曾是柳氏的門徒。」
盧冬青驚訝不已:「如此說來,倪老爺和井三郎都是你的同門師兄弟么?」
陳捕頭點頭道:「我是同輩弟子中最小的一個,他們都是我的師兄。我之所以投入衙門,受盡屈辱,不擇手段地爬上捕頭的位置,就是為了將大師兄從獄中放出來。盡管如此,還是太晚,太晚了。」
盧冬青啞然,原來倪老爺之所以能在三年後出獄,都是面前這位捕頭的功勞。
他已竭盡全力,卻仍舊無法挽回倪家的悲劇。
盧冬青見他沉默不語,寬慰他道:「陳大哥,這並不是你的錯。」
陳斗升仰天長嘆:「可又是誰的錯呢?」
沒人能回答他的疑問。倘若那遙遠的天穹之上尚有神明居住,也不過是沉默著,一復一日將同樣的夕色灑滿大地。
陳斗升兀自呆了一會兒,轉向盧冬青道:「這一遭承蒙二位幫助,但我也有話要直言。二位的身手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們決不是普通人,九年前你們來到三坪村,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我……」盧冬青怔在原地。
陳斗升道:「你可以不必告訴我,但這案子傳出去,眾口鑠金,早晚有一天,麻煩會找上門來。」
盧正秋代替徒弟答道:「這些道理,我們自然明白。」
陳斗升沉默片刻,再次開口道:「我有一個兩全之策,二位願不願意到我手下做事?涉事那三人已被我革了職,降了罪,此時增添衙差乃是適時之舉,絕不會惹人生疑。」
盧冬青微微一怔,很快搖頭道:「多謝陳大哥的好意,恕我們不能從命。」
陳斗升苦笑道:「其實我已料到你的答案。既然如此,我奉勸二位早日離開此地。僅憑我的地位,恐怕無法保護你們周全。」
「我明白了。」盧冬青點頭。
四目相對,陳斗升率先道:「諸事已了,我便先行告辭。」說罷轉身往院門外走去。
盧冬青忽然向前追了幾步,沖著他的背影道:「陳大哥,謝謝你,有緣他日江湖再見!」
陳斗升沒有回頭,只是抬起一只手臂擺了擺:
「江湖已不是那個江湖,最好再也不要見了。」
第17章青鋒初試(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