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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聞笛 1308 字 2021-04-07

鎮口的石碑立在秋風里,被夾道的梧桐落葉埋住大半,無人清掃。

盧冬青愣住了:「這里真的是鼎鼎有名的梧桐鎮嗎,怎地落得如此衰頹破敗?」

盧正秋並未直接作答,只是提醒道:「你仔細看那界碑。」

盧冬青定睛去看,堅硬的磐石表面果真有幾條丑陋的刮痕,又細又長,中間比兩側更深些,蓋在圓潤的字跡上,顯得分外突兀。

倘若石碑是一個活物,那么這痕跡便像是刻在臉上的傷疤,不僅無法消除,還隨著時間的積累變得愈發猙獰可怖。

他思索道:「這些痕跡是利器在匆忙間留下的……莫非是劍痕嗎?」

盧正秋點點頭。

「這里曾經歷過戰亂?」

「那倒不是,但九年前,這里的確曾被鐵蹄踐踏。」

盧冬青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禁武令?」

「不錯。」盧正秋點點頭,又道,「冬青,你有沒有想過,禁武令當年是如何推行的?」

「這我倒沒想過。」盧冬青搖頭,在他的記憶中,從未有人敢公然反抗朝廷的號令。從他懂事時起,武林這只老虎已被拔去爪牙,關進籠子,從威風凜凜的猛獸變作縮頭縮腦的病貓。

盧正秋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搖頭道:「江湖沒那么容易馴服,起初,武人並未將朝廷的號令當一回事,畢竟神州廣闊,建帝的旨意縱然再堅決,也有鞭長莫及的角落,然而……」

「然而如今,這樣的角落已不復存在了,」盧冬青喃喃道,「這又是為什么?」

「很簡單,因為整個江湖都看到了違抗禁武令的代價。」盧正秋答道,見徒弟仍面帶疑惑,又說,「冬青,你知道雜耍藝人是如何訓練猴子的嗎?」

盧冬青搖搖頭。

「猴子天性跳脫不羈,難以管教,唯獨害怕見血,於是雜耍藝人便捉來健壯的雄雞,在猴子面前殺掉,當場放血。」

盧冬青一怔:「殺雞儆猴……這么說,羽山便是捉來的雄雞嗎?」

盧正秋嘆了一聲:「羽山是再適合不過的雄雞,莫要忘了,當年鎮北大將軍的夫人,便是羽山族後裔。」

盧冬青當然明白師父暗指的是自己的母親,不禁握緊了拳頭。

九年前,太子遇刺,狄向誠獲罪而死,鎮北軍無人統領,禹建帝早已過了披掛上陣的年紀,於是,建帝的次子禹昌王代替太子掛帥領兵,出征北伐。

鎮北軍在北荒長城附近游歷數月,終於一舉殲滅蠻夷的據城,大捷而歸,然而,這一名師的作戰還遠未結束,在建帝的授意下,鎮北軍與御林軍混編,改稱「定國軍」,以定國安邦為名,將矛頭直指武林。

那是武林最為黑暗的歲月,禁武令在神州各地推行,反抗者皆當場斬首,門下弟子亦受株連,傳聞安邑的城樓上懸滿了罪人的頭顱,血腥味縈繞城門,令過路者駭然膽寒。

這些事,盧冬青也曾聽旁人說起,只是當時他尚且年幼,尚無法理解其中的因果。

童年時零碎的記憶逐一浮起,在腦海中拼湊成一幅完整的圖景。

他真正走進這片江湖,才真正看見它的面貌。

他不甘道:「當年鎮北軍的將士,有多少受過狄夫人的恩惠,難道他們都不記得了嗎?」

盧正秋嘆道:「或許記得,或許不記得,可他們奉命殺起人來,卻絕不會手軟。」

「他們也是人,他們難道沒有心嗎?」

「古有詩雲,『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在這生死攸關的亂世,又有多少人能守住本心呢?」

盧冬青沉默良久,低聲道:「我不喜歡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