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雲峰深吸了一口氣:「如果非要致師,就讓我來替你上陣。」
姒玉桐搖頭道:「不成,非得我親自出手,方能服人。」
「可是……」
「雲峰,信我這一回。」
她說得篤然,一雙澄眼望著對方,將那張熟悉的臉頰與背後的千軍萬馬一同納入眼底。
柏雲峰也望著他,眼底寫滿憂慮與不舍,但終於還是緩緩闔上,並以點頭作結:「我信你。」
無比簡單的三個字,從他的口中吐出,便如同鏗鏘的旋律,一路高歌,蓋過風聲與水聲,將她心中的猶疑統統擊碎。
她勾起嘴角,迎上粗糲的風,將顫搖不止的河山凝成在臉上,凝成一個從容的微笑。
心愛之人,請繼續注視著我,只要有你在身後,我便不會輸。
她將視線轉回前方,在她的對面,宋驤終於馭馬出列,單獨迎向她:「倘若我贏了,柏府立刻調頭撤兵。」
姒玉桐點頭道:「倘若我贏了,便准許我的兵馬入都。」
她振劍出鞘。
身前身後,無數目光落在她的劍上,冰冷的劍鋒被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灼得熾熱。
劍鋒雖輕,卻極凌厲,銀輝在白刃上跳躍,好似將天地間所有的光華都壓進薄薄的一線間,璀璨奪目。
願天無霜雪。
她要用這柄霜雪劍來終結戰斗,她是神明的後裔,身體深處埋藏著先神的血脈,她要庇護她的子民,她要身在此處的幾萬兵馬,不論敵友,都不必再流無謂的血,犧牲年輕的性命。
她將覆於鎧甲下的纖細肩膀挺得筆直,像真正的男兒一般,甚至更勇敢,更決然。
天下興亡,挑於一劍。
宋驤使的是一柄重劍,劍入其人,沉穩而冷峻,他所親歷過的戰場早已數不勝數,因此他全無畏懼。
兩匹駿馬擦身而過,旋即調轉方向,再度馳向對手。
兩劍相纏,一次次針鋒相對。
姒玉桐幾乎踩著馬鐙站立,她的身形矯健,劍勢像夾著冰棱的流水,奔涌著襲向對手。然而,宋驤的守勢滴水不漏,將她的攻勢一次次化解。
她俯下腰,貼在馬背上躲開對方的一記橫斬,而後將身體探向右側,將劍鋒倒挽半圈,以奇詭的角度向下壓去。
這是極冒險的舉動,她的半個身子懸在空中,幾乎要從馬背上滑脫。然而她的神色鎮定,目光專注,風馳電掣的速度對她既是威脅,也是助力,她瞄准的並不是對手,而是對手的坐騎那漆黑的駿馬比她的馬兒高出一些,頎長的四肢既是優勢,也是弱點。
兩馬錯身時,她出劍。
宋驤卻躲開了,重劍像是一座山峰似的攔截在她的途中。
她的意圖早就被對方看穿,重劍雖沉,卻快得不可思議,宋驤撥開她的攻勢,即刻拉起韁繩,黑馬嘶鳴著揚起前蹄,毫不留情地踩向她的胸口。
她慌忙回撤,剛剛穩住身形,重劍隨即咬向她的肩膀。
倘若這一劍劈中,她的半條胳膊都要被斬斷。千鈞一發之際,她將霜雪劍撤回,以雙手架起,抵在頭頂。
一聲撞響撼天動地,兩劍撞出的震動使她的手腕幾乎麻木,指甲里有血絲沁出,雙肩隱隱作痛。
風聲依舊鶴立。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近乎靜止,她看到柏府的兵士,每一個都屏住呼吸,怔怔地注視她的一舉一動,她在人群中找到柏雲峰的眼睛,烏黑而熱烈的眸子密切地追隨著她,片刻不離。
她感到心下一熱。
你一定要看著,看著我折損又奮起,從絕處撥出生機,看著我的劍劈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