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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聞笛 1308 字 2021-04-07

姒玉桐距離火炮炸開的地方最近,她微微睜開眼,在耳畔的嗡鳴聲淡去後,她聽到刺耳的呻吟聲。

一個年輕的士兵滿身是火,從熱浪中跑出來,踉蹌了幾步,便撲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動彈。

士兵的背上已化作一片焦黑,一條手臂幾乎從肩上脫落,手腕和手指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更多的人向四面八方倉皇奔逃,驚呼聲不絕於耳。

「快帶兵後退!」姒玉桐高喊道。

「沒用的,」柏雲峰咬緊牙關,「再往後就是六龍橋。」

流彈從燒紅的炮筒中射出,劃過天際,接二連三地落在陣中,這本是攻城時才會使用的重炮,宋驤叫人用軍帳藏起,置於隊伍後方,在開戰前夕,他們竟然沒有發覺。

火炮不長眼,每次炸開都吞沒一片土地,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別說是敵人,就連自己的同伴也會殃及。然而,宋驤不管不顧,仍舊毫不留情地下達命令。

柏雲峰命令兵士各自閃避,或尋找就近的石塊,或用盾牌擋在頭頂,盡可能躲開流彈的攻擊。在火炮之中,想必敵人也會停下攻勢,他打算先穩住陣腳,再伺機反撲。

但他錯了。

敵人並未因為炮火而退卻,哪怕被爆炸殃及,接連殞命,後面的人仍舊源源不斷地攻入陣中。

姒玉桐震驚不已,心中暗暗思量,宋驤究竟對他們下達了怎樣的嚴令,才使他們將自己的性命也視作草芥。

她的心隨著炮彈一同沉入谷底。

看來她的敵人果真不計一切代價,也要將她置於死地。

在她身旁,柏秀川向兄長征詢道:「哥,我們是不是先帶兵回撤,往六龍橋後方退。」

柏雲峰卻搖了搖頭,抬手向身後一指:「你看,我們哪里還有退路。」

身後不遠處就是滔滔江水,而六龍橋的一只橋樁已在火炮的攻擊下崩斷,曾經固若金湯的橋面在風中劇烈擺盪,搖搖欲墜。

柏雲峰突然策馬,穿過軍仗,來到六龍橋邊。

在漫天的煙塵流火中,他高高擎起手中劍,重重地斬下,劈向另一側的橋樁。

堅實的木料從中間崩開,斷成數截,纏在木樁上的繩索擦著木屑散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退得越來越遠。

橋面也跟著坍塌,枯解崩離,橋頭在百尺深澗中畫出一條長弧,撞在另一側山崖上,粉身碎骨。

同樣粉碎的還有兵士們心中最後一絲僥幸的念頭。

他們的背後再無退路,只剩下一條斷崖,崖底風聲嗚咽不止,空空如也的山澗好似張開了漆黑的大口,吞噬著天地間最後一絲昏黃的光。

柏雲峰從斷崖邊回過頭,將手中劍高舉起,喝道:「諸位隨我上,與他們拼出個死活!」

兵士們爆發出一陣厲呼,跟隨著他們年輕的統將,一同向刀山火海撲去。

亂軍之中,火炮仍在不斷落下,天空幾乎被燒成赤紅色,地上濃煙滾滾,火舌在地面上燎出大片的傷疤,不住冒著膿血,好似生在這河山上的瘟疫。

誰也不知道滾燙的瘟疫會不會落在自己身上,每一刻都是將死之刻,他們已然忘卻了時辰,忘卻了地點,甚至忘卻了自己,只是將胸中的恐懼催生為狂與怒,以身作刃,斬向眼前的仇敵。

而後,他們在一片赤紅色的火光中凋零,或骨肉俱焚,或血流如注,或身首異處,丑陋的死狀仿佛在祭奠那片刻間的輝煌。

這是一幅何等凄厲的圖景。

姒玉桐在亂軍之中注視著一切。

濃煙嗆鼻,流火刺眼,她的眼被滾燙的淚填滿,透過模糊的視野,人影變成小小的斑點,塵埃般微渺的生命接連飛揚起,又墜回塵土之中。人群之外,她望見隱隱約約的山影,陡峭的山峰像是一柄金戈,筆直刺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