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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聞笛 1308 字 2021-04-07

馬尾辮仍在他背後束著,便順勢解開。

做完這些,盧正秋轉身要走,卻發現手里的發繩扯不動,原來是被冬青攥在手里。

冬青無意識地合攏五指,緊緊抓著屬於自己的禮物。

盧正秋松開手,將發繩塞回他的掌心。

小孩兒發出滿意的哼聲,翻了個身,也不知是做了怎樣的夢。攥在掌心的一塊簡簡單單的細布,仿佛是他快樂的源泉。

盧正秋的心軟了。

或許是平日里對他嚴厲了些,或許應該再寵他一點。他已失去一切,所擁有的屈指可數,就連一件小小的禮物都不願放開。

盧正秋想要揉揉他的頭發,手伸到半途便停住,默默縮了回來。

那手上實在沾了太多的血,不該去驚擾這樣干凈的清眠。

當夜,盧正秋也久違地做了夢,夢里是他常常見到的情形,烈火焚燒後的土地,寸草不生的荒原與廢墟。但那一夜的夢與以往不同,灰燼變作一片沃土,那些骯臟丑陋的縫隙之中,生出一株翠綠的嫩芽,露水在朝陽中閃閃發亮。

那是從一顆荒蕪的心間淌出的,僅存的一滴水。

他的心間已所剩無幾,但其中最好的部分,都已給了它。

第189章山河未老(一)

安邑城有住民泱泱百萬,千門萬戶,其中有一間偏僻的小院屬於沈昭雲。

可惜的是,沈昭雲的院子徒有四壁,卻沒有半點家的模樣,除了必要的起居用品以外,看不到一件多余的添置。院子空空盪盪,牆根處還殘留著上個秋天積下的落葉,經過整整一冬的腐蝕,已成為螞蟻的窩棚。角落里的灶台上落了厚厚一層灰,一直是蜘蛛的樂園。

沈昭雲在這里住了半年有余,院子卻沒有沾上一絲人氣,他甚至沒有招待過一個客人進門,除了他、螞蟻和蜘蛛以外,唯一出入家門的只有一只名叫胖花的貓。

胖花實在算不上客人,它是不請自到的。有一回沈昭雲從酒館帶回幾條熏魚,仔仔細細地包進油紙袋里,本打算次日再享用,誰料有一只黑貓翻進院牆,毫不與他客氣,兩只爪子扒開紙袋,當著他的面將熏魚悉數舔了一遍,然後逐個叼到牆角淺埋起來,每天晚上都來大朵快頤。

從那以後,院子的主人便給它取了名字。

胖花並不胖,也並不花,它是一只靈敏的黑貓,眼睛像兩條金色的狹縫,身軀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它之所以被冠名胖花,只是因為沈昭雲喜歡這個名字罷了。

沈昭雲就是這樣隨性的人。

他鮮少計較得失對錯,凡事從心,偏偏他的心向往自由自在,尤其不喜虧欠,所以他才做了一件傻事,將五溪族人的囑托放在自己肩上。

相熟的酒館老板常常數落他:「你活得像是一個沒有明天的人。」

殊不知,他已將明天割舍給一個未競的承諾。

這一夜,他歸家的時辰比胖花還要更晚,他推開門扉的時候,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淡淡的輝光照在胖花烏黑的皮毛上,更顯出它的神抖擻。

沈昭雲的神卻截然相反,面帶倦容,眼圈發黑,頹靡不振。

這實在不能怪他,因為他已一整夜沒有闔眼。

這一夜,安邑城里有幸闔眼的士兵實在不多。這都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變動,黃昏時分,各個街坊不約而同地鳴起晚鍾,傳令官走街串巷地昭告,大祭將提前到次日舉辦。

聖諭寥寥幾句,卻苦了城中守軍,連夜里傾巢而出,為明日的盛事整備。也苦了沈昭雲,剛喝完酒便被抓回去干活,一直干到清早,才被換班的同僚頂替下來。

他站在瓮城的城牆上,望著成群的兵士們像螞蟻似的在祭壇中央走動,將九座偌大的鼎搬運到四周,圍成一圈。

這便是明日祭祀用到的禮器,九座鼎上鐫刻著九州的名山大川、奇珍異寶,以一鼎象征一州。此時,九鼎用厚厚的綢布蓋著,好似未出閨閣的少女,神秘莫測。沈昭雲聽到周遭的官兵竊竊私語,每個人都想一睹鎮國重器的風采。

他卻懷揣著沉甸甸的憂慮。

知道得太多,實在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更何況曾經與他分享秘密的人,如今都已辭別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