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對我耍滑頭,絕不會有好處。」
盧正秋一怔,隨即輕聲笑道:「那是自然,你的眼就是我的眼,離了你我寸步難行,我寫下的信你每個字都看過,甚至是你將我帶到那條巷子,你說我還有什么滑頭可耍?」
卓英憐盯著他:「我當然信不過你,狄冬青那般篤信你,你不也欺騙了他?」
盧正秋搖了搖頭:「你若好容易有了心上人,卻被旁人以忠孝道義搶走,你也會發狂的。在欺騙他和失去他之間,你會怎么選?」
卓英憐從鼻子深處發出嗤聲,冷冷道:「我才不選。」
盧正秋在這九年里所遇到的,莫非就是情愛么,她不曾體會過,自然也無從了解。不論為了誰,她也絕不會將自己變成瞎眼的廢人。
「走吧,」她擺了擺手,「夏先生還在等著。」
冷峻的少年從沈昭雲房間里出來,臉上帶著索然的神色。
「有什么發現嗎?」她問。
少年簡短答道:「只有一些書罷了,都是沒用的東西。」
卓英憐心有不甘,索性親自踱進房門,借著幽暗的月光四下環視。
房間果真空空盪盪,桌椅擺設統統沒有,只有一張光禿禿的床板,床腳胡亂堆著一些書冊,她走過去翻了翻,都是各地的奇聞異志,大約是打發時間用的。
夜風從敞開的窗口鑽入,又順著房門涌出,留下忽高忽低的鳴響。
卓英憐修習弦上功夫,對聲音分外敏感,壓抑的風聲灌入她的耳朵,好似有人在低聲嗚咽似的。
莫非這蕭條的屋瓦,已經預見到它的主人將會迎來怎樣的結局嗎?
她只遲疑了片刻,便轉身離開房間,將房門在身後關緊,也結束了身後不諧的樂聲。
她的弦上從來沒有憐憫二字。
她的兩個同伴還在院中,她往盧正秋的方向走去,手指間捏著一根細針。
細針是從葬花翎的針筒中取出的,致而優美。
那是葬送她幸福的孽根,也是她最為強大的武器。
它是那么凌厲,無情,即便雙眼晦暗,也能夠察覺針尖上蔓延出的寒意。
盧正秋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色。
她很滿意,她要讓這人知道,放棄雙眼的代價究竟有多高昂。
「別怕,我不會傷你性命的,只是要保證你會聽我的話。」
她執起盧正秋的手,將那根細針刺入手腕。
*
東方的天色已泛起魚肚白,深宮之中,仍舊一片寂靜。
平日里,到了這個時辰,仆佣們早已開始灑掃宮殿廳堂,御膳房升起灶火,群臣百官更衣沐浴,為早朝做准備。
然而今日,這些喧囂統統不復存在,因為大祭的關系,所有人都已前往祭壇,在朝陽升起前殷勤就位。
只有一個例外。
禹昌王尚且留在府邸,獨自穿過翠郁的竹林,孤單的足音回盪在長廊中。
他走得很慢,步履說不出的沉重,每一步都踏得結結實實。
因為他的懷中正抱著一個女子。
女子正在沉睡,對自己的處境渾然不絕,這並不能夠怪她,因為她熟悉的茶湯里摻了陌生的葯,在葯性褪去之前,她會一直睡下去。
恐怕她已等不到葯性褪去了。
昌王垂下視線,瞧見薄薄的被褥中露出的臉龐,仔細看去,那張臉和自己頗為相像,他只匆匆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那人是他兄長的女兒,也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