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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聞笛 1311 字 2021-04-07

地消散,如此倒是不錯,他暗想,若是化成灰,便能受這生離死別,求而不得的折磨。

不知過了多久,冬青終於撤開少許,但嘴唇仍游離在他耳畔,啞聲問道:「師父,莫非你生氣了么?」

「當然。」他答道,竭力壓下語氣中的戰栗。

「你若是真的生氣了,便責罰我吧,你是我的師父,我總要聽你的話的。」

「你知道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推開我?」

「是舍不得懲罰你。」

「為什么?」

「因為……」他的聲音終於哽住,「因為犯錯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在冬青的步步緊逼下,他終於丟盔卸甲,將心聲從牢籠里放出,傾吐在唇間。

像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刻似的,冬青放松手臂,解開禁錮他的囚籠。用含著醉意的、輕柔又厚郁的聲音道:「其實我猜到了,風廷堅的醫譜根本沒有被南晏七搶走,一直以來你都在騙我,是不是?」

溫柔比憤怒更為致命。

他已無法洪流化作口中的言語:「是的,羽山族人將醫譜交給我的時候,後半本便是空的,是我自己將它扯成兩半,風廷堅只是煉出了扶搖清風,但他從來沒有找到解毒的方法。」

狄冬青的呼吸滯住,許久後,終於吐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末了低聲道:「為什么要騙我?」

頸上的熱意尚存,纏綿的溫度非但沒有消散,反倒化作火苗,一下一下地灼燒著他。

他露出一抹苦笑:「因為我的病根不是毒,是你窮極一生也醫不好的,在我還是個嬰孩時,我便向幽熒假借了性命,我從出生起便是將死之人,命已不久矣,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這一遭我是回不來了,但你還年輕,冬青,待我走後……」

「別說了!」冬青大聲打斷他的話,「往後的事我不管,此刻你還在我身邊啊。」

盧正秋只是搖頭:「這是飲鴆止渴,你不該如此。」

他聽見哽咽聲鑽進耳朵,緊隨其後的是骨頭咯咯作響的摩擦聲,不用看也知道冬青正攥緊拳頭,細微的血腥味鑽進鼻翼,使他心下一驚。

他用力將懷中之人推開,轉而抓過對方的手,捧在掌心,慌張地摸索。

他的指尖果然觸到粘稠的血,是冬青的血,從尚未愈合的傷口中淌出。

是多么大的痛苦,才使一個人將舊傷重新扯開,勒出新鮮的血來。

他試圖扒開對方的手指,卻屢屢無果,只能呵斥道:「冬青,你這是做什么,快松開手……松開!!」

「不!」

冬青揚起胳膊,一把將他的手甩開。

盧正秋怔住了,兩人間的種種過往掠過腦海,有酸有澀,又甜又苦,但他的徒弟對他動怒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

這是第一次。

他還想說什么,但胸口突地襲來一陣劇痛,像是被千鈞的石頭擠壓似的,他不禁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從他口中咳出的血絲泛著不自然的黑色。

因著息壤的侵蝕,他的體況一日不如一日,此時的他,已與重病之人無異。

殘燈將枯,死亡的陰影已爬上他的頭頂。

他咳了許久才緩緩平復,嘆了一聲,道:「冬青,你看我已經是這般遲暮之態,哪里值得你留戀……」

他的話音未落,便聽到面前撲通一聲,是膝蓋撞上地面的聲音。

冬青竟跪在他的面前,道:「我認你為師,卻從未行過拜師之禮,在此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