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凜素來淺眠,瞧他這會兒像是睡得實,她實在有些不忍擾他。
正躊躇間,傅凜卻倏地伸出手圈住她的腕,用力一按,使她的掌心密密貼合在他的額頭。
葉鳳歌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他閉著眼含糊哼道,「想摸就好好摸,又不是不給你摸。」
「這什么不倫不類的鬼話?我就是看看你身上還燙不燙。」葉鳳歌沒好氣地在他額上一拍,回了手,掀被下榻。
「那不還是想摸我……」傅凜按住被她拍過的額心,嘀嘀咕咕。
葉鳳歌回頭瞪他,見他仍舊閉著眼睛,便凶巴巴地冷笑,「討打是吧?據說人在大病初愈時,痛覺最為敏銳。你要試試嗎?」
明明是襟懷坦盪的一件事,被他那么一說,活像她企圖偷香竊玉似的。
葉鳳歌轉回頭,站在榻前背對著傅凜,有些不自在地整理著外袍。
和衣睡了整夜,外袍自是皺皺巴巴了。
「不試。」傅凜噙笑咕囔了一句,眯縫著雙眼看著她的背影。
整理好衣衫後,葉鳳歌再度回頭,認真地叮囑道,「這幾日是因為你病著,非常之時,難有些非常之事。出了這房門,你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胡亂說。」
傅凜翻身側卧,單肘墊在腦下,淡垂眼簾,悶悶應道,「嗯。」
儼然一副任人欺凌又忍氣吞聲的模樣。
葉鳳歌清了清嗓子,「才辰時,你……你接著睡吧。」
說著說著,她自己都覺得這話怎么聽怎么怪。
於是又一本正經地補充,「你高熱才退,想必還乏力,哪怕睡不著,能多躺會兒也好。」
嗯,這樣聽起來似乎就正常多了。
說完,她也不知自己在慌什么,腳步倉促地出了主院寢房的門。
傅凜側身卧在床榻上,薄唇微抿,沉默地看著她的身影繞過了屏風,聽著她開門又關門的聲音,聽著她的腳步聲漸遠。
片刻後,他展臂將她蓋過的另一半被子擁過來抱在懷中,深吸了一口氣,將她殘留在被間的溫軟馨香悉數入鼻端。
真想每個清晨醒來,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她慵懶甜軟的睡顏。
那樣的話,即使是長命百歲,他也會覺得還沒活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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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鳳歌走後,傅凜也睡不著了。
起身喚了承恩備下熱水,沐浴更衣過後,去找葉鳳歌一道吃了早飯。
如今留在宅子里的人,全是這幾年宿大娘與傅凜協商之後,挑細選留下來的,個個都得用且忠心,最難得是並不胡亂多嘴。
對葉鳳歌這幾日都在傅凜房中這件事,大家早習以為常,也知自家五爺病中只能由鳳姐兒一人近身,便也沒有什么不當的議論。
周遭眾人一切如常,傅凜與葉鳳歌這兩個當事人自也就沒什么好尷尬的,所有事都如以往那般按部就班。
飯後,傅凜讓葉鳳歌陪著在北院四下走了一圈當做消食,再把葯喝了,便獨自去了書樓。
他將自己關進書樓最頂層的那間小黑屋子里,只點了一豆小油燈,再取出自己做木雕的雕刀盒子,便坐在被黑紙糊住的窗下長木桌案前,漫不經心地拿起一塊小木料切切畫畫。
雖小黑屋子里就只有那豆小油燈的微光,可他卻像不需用眼睛一般,手上的雕刀熟稔准,沒有一刀走偏浪的。
他的目光看似落在手上,實則有些放空,腦子里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