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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 許乘月 1249 字 2021-04-08

凜毅然決定從商而不入仕,最重要的一個緣故也就是忌憚這「舉薦制」。畢竟傅家作為臨州舉足輕重的門閥,在「舉薦」之事上的分量不言而喻。

當年若是傅凜選擇入仕,以他那不受控的桀驁性子,哪怕他姓傅,也是斷斷不會得到舉薦重用的。

傅淳抿了抿唇,眸中閃過寒涼鋒芒:「用人的標准從『才能德行』變成『是否聽話』,長久積弊之下,各州府官場早已成了一潭死水。」

在雲氏大縉立朝之初,每年的文武官考是最重要的入仕途徑,從同熙年到景勝年,歷時七、八百年都雷打不動。

在那七八百年里,各地州府取士用人不問出身姓氏,不論世家寒門,只唯才是舉。

充盈不絕的人才代代更迭傳續,生生將這片國土從外敵環伺、內亂紛擾的狼狽險地里拉拔出來,造出了一個又一個輝煌盛世。

「再看看如今,舉國上下暮氣沉沉,大家都在為背後的姓氏蠅營狗苟、爭權奪利,真正做事的人越來越少,才導致區區一個海島小國也敢犯我沅城海境。」傅淳仰面閉了閉眼。

「五弟,你這么聰明,肯定早就看出這其中的問題了。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步入仕途,這幾年只在商界打滾,這次卻順桿子就與趙通搭上線,難道不是想繞開舉薦另辟蹊徑么?雖我不確定你與趙通談的是哪一樁,但我猜,約略不脫出軍械改良這個范圍。」

若傅凜當年選擇入仕,如今最多不過是州府匠作司一名不起眼的小員吏,縱有天賦才華,也沒有人會認真傾聽他在軍械改良上的主張。

如今他以交易的方式,成功引得少府考工令趙通接見,他的那些主張才終於有機會、有可能被實現。

少府是直達天聽的,此次傅凜若能與少府合作,實質上就徹底擺脫了世家保守勢力的掣肘與束縛,畢竟任世家勢力再是頑固,也不敢公然在台面上與陛下對著干。

傅凜面上無甚波瀾,心中卻大為震撼。

他望著客座上的傅淳,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一身正氣坐在床畔教自己讀書識字的少女。

「其實,這幾年來我一直想沖動地做一回懵懂小兒,大聲問一句是非對錯,」傅淳若有所感地睜開眼,扭頭看向他,哽咽帶笑,「可若我始終身在低處,便沒有人會聽到我的聲音。」

深冬的午後,冬陽的金暉淺淺漫過正廳門檻,使廳內一半陰影,一半光明。

「傅准說了,他寧願被打斷腿,也不會答應家主去冒這個名,」傅凜點點頭,心平氣和地對傅淳道,「若只是這兩張圖紙就能幫你東山再起,甚至更上一層,那我樂見其成。」

傅凜看著她此刻的神情,心中已經很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她今日這番掏心掏肺的話,表明她對「舉薦」制的不滿由來已久。

如今她頂著滿心的羞愧決定拿走傅凜的藍圖去冒名,是希望能走到一個更高的位置,積蓄自己的力量,以打破「舉薦制」這個枷鎖,讓有才能的年輕人們重新被放在一個公平的准則下量才適用。

這件事,被世家貴胄痛恨多年的「左相一黨」已是先驅,可趙自己出身寒微,這些年聚攏在麾下的也多是與他境遇相似的寒門子弟。

這樣的一群人要對抗積數百年之勢的各地世家,能做到如今這般勉強制衡的局面已可謂前無古人,但若想要更進一步,徹底將「舉薦制」連根拔起,那就需要有年輕熱血的後來者源源不斷地前赴後繼。

「左相曾說過,如今各州世家勢力盤根錯節,密織成網,單憑寒門子弟奔走呼號,其實很難徹底改變現狀。最終還是得有世家子弟站出來,才能從內里徹底瓦解『舉薦制』這個宿疾,」傅淳怔怔看著傅凜,眼角有淚滑落,她也沒有取絹子去擦拭,「我,想去承這薪火。」

傅凜回視著她,點點頭。

「傅凜,你信我嗎?」

「我信。」

大人才會有那許多的試探與猜疑,而澄澈純定的少年之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