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5章旋渦之中,替天行道(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560 字 2020-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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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河上,一條小船停泊在岸邊,隨著水流微微搖晃,顯得有些昏暗的船篷之中,劉禎和應瑒坐在船中,透過船篷看著聽著長安之中的火頭四起,喧囂盈天。

在還沒有宵禁,也還沒有鬧騰起來之前,劉禎和應瑒就已經離開了長安城,到了這里,畢竟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既然明知道長安會亂,二人又怎么可能繼續呆在原地?

『可惜了醉仙樓一桌好菜……』劉禎隨意的在船倉中桌案上夾了一塊菜餚,然後舉到了鼻子下,才借著星光火光看清楚了是什么,丟進了嘴中。

桌案之上的菜餚沒多少,一條河魚,一盤烹卵,還有一盤腌制的咸菜。

『桌案既是傾覆,自然賞於雞犬……』應瑒哈哈笑了笑,似乎夾了一塊腌菜幫子,咯吱咯吱的咀嚼有聲。

劉禎也是哈哈笑著,壓抑著聲線,『可惜元瑜兄,定然不知奧妙,茫茫立於街中爾……哈哈……』

『可憐蔡中郎忠義一生,偏偏得授曹斐二人,禍亂天下!』應瑒說道,『阮兄既然是已入席中,焉可自得逍遙乎?』

『正是。元瑜雖說無意入仕,然既然同門,豈有置之不顧之理?』劉禎笑容漸漸轉冷,『既求清名,又欲得利,理當受此劫難!』

『然也!』應瑒舉起酒爵,兩人一飲而盡。

出賣朋友,大多數人心中都會或多或少有一些芥蒂,但是只要給自己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也就自然能放下來了。是朋友咎由自取,是罪有應得,那么自己出賣了朋友,也就自然是替天行道,大義滅親。

又喝了幾杯,感覺酒水的灼燒感抵消了手腳的冰寒,心頭的震顫,似乎在血液之中的豪情又重新涌動了上來,應瑒站起身,拱了拱手,『小弟告辭!山高水遠,但求他日再會!』

劉禎執手相送到了岸邊,依依惜別,『賢弟且先行,為兄隨後便至。若可引得許縣再亂,曹斐兩人攻伐,最終兩敗俱傷,陛下方得間隙,可展宏圖也!仲宣忠魂於九泉之下,亦當含笑瞑目矣!』

『誦讀浩然書,自有英雄意!劉兄於此收拾手尾,也是要多加小心!小弟告辭!』應瑒上了馬,然後帶著三四名的護衛,便一同向東而去。

馬蹄聲聲,在曠野之中傳得很遠。

深秋夜間的寒風,吹得應瑒裸露在外的臉頰脖頸略微有些生疼,但是卻撲滅不了其心中的熊熊火焰。大漢立國四百年,多少豪傑忠義之輩,豈能容曹斐二賊,分割東西,虛位天子?!

要讓這些利欲熏心之輩得到一個教訓,要讓他們知道這個天下,依舊是有豪傑!應瑒想著,便越是覺得心中豪情萬丈。

馬蹄聲聲。

踢踢踏踏。

忽然嘭的一聲,道路之中兩三處火光亮起,影影綽綽幾個身穿盔甲的人影在火光之後高聲喝道:『來人且駐!』

……ヽ(`Д′)?……

大漢驃騎將軍府。

荀攸站在斐潛身後,抬眼偷偷看了一下在城中火光映照之下閃耀著的斐潛。

荀攸出身於士族家庭,父親荀彝,任州從事之職。

荀攸從小失去父母,祖父荀曇是廣陵太守。荀攸十三歲的時候,他的祖父荀曇去世,過去荀曇手下一個叫張權的官吏,主動找來要求為荀曇守墓。荀攸對叔父荀衢說:「這個人臉上的神色反常,我猜他是做了什么奸猾的事情!」荀衢趁著晚上睡覺的時候趁機盤問,果然張權是因殺了人,逃亡在外,想以守墓隱藏自身。從此人們對荀攸另眼相待。

可是荀攸知道,他這個本領,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在沒了父母之後,不得不學來的……沒了父母的孩子,就像是喪家之犬一般,想要不成為他人桌案之上的狗肉,就自然要懂得察言觀色,謹慎小心,知道哪些餌料有毒,要是傻乎乎的隨便吃,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在了何處!

荀攸跟過的主子,最早是大將軍何進。後來才是天子劉協,曹操,現在又是斐潛。

何進就不說了,當時因為何進招攬天下士族,潁川荀氏自然也在其中,但是又覺得何進這個人么,多少有些問題,但是又不好說翻臉,因此就派了荀攸這樣一個旁支過去,多少算是一個交待。

後來何進死了,董卓來了。荀攸覺得董卓也不靠譜,甚至比何進還要更糟糕,因此主動靠向了當時還是年幼的劉協,並且還參與了刺殺董卓的謀劃,只不過事情敗露,被抓捕下獄。和旁人的驚慌失措不同的是,荀攸在獄中該吃吃該睡睡,就像是毫無擔憂,心中無愧一般,倒是讓董卓懷疑自己是不是抓錯了人……

後來董卓死了,荀攸自然成為了功臣,因此也得到了擢拔,不過荀攸覺得,王允這個人言過其實,隱晦的進諫過,可惜天子當時沒有聽,或者說聽了沒有懂。

再後來自然就是見到了斐潛……

當時荀攸就覺得斐潛身上似乎有一種難言的氣質,比沉穩多三分的睿智,又比豁達多了三分的狡黠,反正很復雜。

王允之後,種氏故意排擠斐潛,斐潛竟然絲毫未爭,灑然而離,讓許多人十分意外,甚至連天子都大感奇異,才有了後來的中興劍,也算是結了一個善緣……

或是孽緣。

誰知道呢?

這一次,便是宛如當年鴻都之事啊……

當年漢靈帝將寶都壓在了宦官身上,然後宦官貪腐得比誰都快,比誰都狠,因為宦官從來就沒有什么來日方長,便只能求眼前了。所以漢靈帝又創辦了鴻都學宮,企圖從士族的牆角里面挖一些人來用,但是這些被寄予厚望的太守刺史,甚至是尚書郎和侍中,在洶涌澎湃的反對聲中連個屁都放不出來,立刻躺倒露出肚皮。

於是乎漢靈帝失望了,最後都有些自暴自棄。

荀攸不由得將曹操和斐潛二人,在心中相互比較起來。

若是曹操遇到了當下……嗯,曹操應該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曹操會搶先一步,將整個事情都扼殺在搖籃之中,直接將首要人物直接撲殺,誅滅三族,以雷霆萬鈞的手段來震懾他人……

而斐潛這一次似乎就是看著,似乎也沒有做什么,任憑事態漸漸的發酵起來……

是因為什么?是斐潛也像是漢靈帝一樣,在等著有人站出來?然後斐潛會失望了么?接下來又會怎么做?

在荀攸揣摩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斐潛低聲說道:『燒到西市坊了……』

荀攸抬頭,遠處火光升騰,聲音鼎沸。『那……那似乎是醉仙樓……』

斐潛點了點頭,微微嘆息一聲,『可惜了……公達,記住這個場面……醉仙樓建起,耗時四月又十五天,然而焚毀,卻只需要這一晚……』

人類有一個很奇怪的特性,就是看見了美麗的東西,然後就會感嘆,在感嘆之余,卻有許多人選擇了破壞,就像是狗到了一個地方一定要撒泡尿似的,似乎只有破壞了之後,才能證明自己到了這里。所以長城上的每一塊磚頭上都刻畫了名字,所以破掉一塊六千萬年前的石頭就覺得開心,所以即便是明知道是唐宋的雕像也摸到都包了漿,所以踹到一株長了十余年的仙人掌就暢快……

有人說是素質問題,也對,也不對,因為更多的,其實是欲望。

人類先天就有自毀的欲望,毀滅一切。事情本身對,或者不對,其實都有答案,但是反正不是自己的,反正別人都做了……

荀攸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公,現在……是否要下令……』

斐潛搖了搖頭,面龐在火光之中或明或暗,『欲沉淪,便讓其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