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5章新舊錢幣,新舊戰爭(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785 字 2020-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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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大漢驃騎將軍府。

斐潛把玩著手中的新出一版的金銀銅幣。

因為金屬錢幣往往有容易認知,標識清晰,重量恆定的基礎條件,所以斐潛在推行了一段時間的交子之後,又重新改回了金屬貨幣體系。

華夏算得上是世界上鑄造錢幣最早的國家之一了,最遲在春秋中晚期,華夏大地上已經開始有了大規模的鑄造錢幣,而在整個鑄幣發展過程中,大體上經歷了平板范豎式澆鑄、疊鑄、母錢翻砂、機器鍛壓四個階段。

秦幣么,或許是因為條件限制,或許是因為工藝追求,亦或是當時以青銅為美,所以絕大部分的銅幣,都是多為含鉛量很高的銅合金,顯得顏色青黑。

而斐潛采用的銅幣,主要是鋅銅合金,顯得貼近於後世的黃銅,色澤更加喜人,也很容易和原本的五銖錢區分開來,即便是一些地方大戶企圖盜鑄,也未必能夠搞到色澤相近的銅材,所以也比較容易辨認偽幣。

至於銀幣和金幣,則是大概九五純度左右,以重量為計量單位,固然會有包金包銀等的鉛幣仿冒,但是因為銀幣和金幣的價值較高,一般來說都會比較認真的去辨別,再加上各大商戶都有新式天平,以固定的砝碼來對應金銀幣的重量,所以仿制的難度也是不小。相同重量的么,大小不一樣,大小一樣的么,重量不一致,要做到重量也一樣,大小也是一樣,那么費的功夫未必能夠賺的回本……

再加上斐潛現在采用的水力鋼模鍛壓,幾乎就是站在了當下鑄幣行業的前列,不僅是輪廓清晰,字體完整,還可以做到正反面同時有花紋和年號作為裝飾,雖然比起後世來還是很粗糙,但是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鑄幣的門檻,然後減少了刮銅剪邊的行徑。

『天圓地方……』斐潛呵呵笑了笑,『不過是牽強附會而已,錢幣之始,因用澆鑄,故需打磨,然以圓孔,便不易固定,故而用方形木定之……非以天圓地方而定錢幣,乃鑄磨困頓之故也……』

水力壓鑄的雖然比不上蒸汽機壓鑄,但是好在水力幾乎就是免費的,慢歸慢,日積月累之下,也是積攢了不少的錢幣,而且因為是壓鑄,所以也就沒有必要維持原本的天圓地方形狀,直接鑄成圓形實心體,反倒是更加省時。

當然,這樣的行為,在漢代還沒有被酸儒抵制,原因很簡單,就是在春秋戰國時期,其實也流通過一段很長時間的實心貨幣,就像是斐潛所言,天圓地方並非是真的有了這個理論才依照這個標准去鑄錢,而是鑄造的技術導致了孔方兄的出現。

斐潛笑了笑,說道:『新幣既出,舊幣當收。民可自行兌換,限時五年,屆時舊幣廢止,直用新幣。』

荀攸愣了片刻,說道:『回收舊幣?』

這也不是什么新鮮的事,畢竟當年秦始皇的時候就干過。後續的其他封建王朝也都做過類似的事情。

斐潛問道,『公達可是有何指教?』

荀攸拱手說道:『不敢。回收舊幣,這損耗……怕是不小啊……』輾轉運輸,那個不是需要錢財?既然重量差不多,為什么不繼續使用呢?就像是五銖錢,用了整整三四百年,也不是不可以啊?

斐潛點頭,然後微微嘆息,說道:『回收舊幣,非謀其利,乃杜其害也……』

鑄幣也是要有規矩的,沒規矩,就玩完了。後世主要發達國家,然後宣稱自己沒有通貨膨脹,表示一切都是物價平穩,但是實際上即便是維持著5%左右的溫和通脹,物價在一二十年之後,就會翻一倍!

然而古代呢?

固然每個王朝末期,總有通貨膨脹,但是實際上整體來看,每個王朝都在盡全力的維護著貨幣的穩定。

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古羅馬雖以三世紀的通脹臭名昭著,但在更長歷史尺度上,這只是極偶然的插曲。從公元前 150 年前後到公元 50 年,古羅馬的小麥價格只增長了區區 50%。

當然,如果僅僅從物價的穩定性來看,蠅國在實施金本位前的幾個世紀毫不遜於實施金本位後的兩百年。從 1200 年到 1700 年五百年間,除了 16 世紀小麥價格年均增長 1.5%以外,其它世紀小麥的價格變化幾乎為零。

即以華夏而論,實物證據比史書泛泛印象更能說明問題。

宋代銅錢標記了年號,年號在宋代更新頻繁,使後世的研究者得以用遺存的宋代銅錢構建貨幣成色的准年度數據。在宋三百多之間,作為流通主體的一文和兩文銅錢,重量和成色都極為穩定。

即便是糟糕透頂的辮子朝,其開國至 19 世紀中期兩百年間谷物價格也只增長了 3.5 倍,折合年均通脹0.6%……

當然,最瞎搞的就是大萌王朝,死命印刷,導致大萌寶鈔一開始就注定是比廢紙都不如,擦屁股都嫌硬。元朝那么糊塗的,都懂得一年印刷量需要控制,大概維持在20萬錠,一個沒控制住印了150萬錠,然後逼出了朱重八,結果豬頭八上台,大萌竟然一年印515萬錠,洪武二十三年,中央銀行的練家子們更是直接把發行量提升到了1500萬錠……

『董賊之時,以惡錢橫行……』說起當年的事情,斐潛多少有些感嘆,在這個環節上,其實他也是幕後小黑手,只不過斐潛是向士族世家伸出去,而士族世家則是加在了民眾身上而已。

嚴格上來說,斐潛當時並沒有跟著鑄造惡錢,只是低收高賣,在貨幣價值高的時候借出貨幣,然後采購商品,然後等貨幣價值暴跌的時候,再以貨幣結算,賺取差價而已,雖說有些趁火打劫的嫌疑,但還是屬於商業范疇。

董卓要鑄惡錢,不是因為董卓喜歡惡錢,而是當時龐大的軍費和財政開支,加上董卓將大量的貨幣自己私藏,不拿出來進行流通,使得朝堂上沒有銅可以鑄錢來支付相應的費用,以至於不得不開始鑄造重量更輕或成色更低的錢幣,用它們支付官員和士兵的俸祿薪水。

而董卓這樣的行為,則是掀開了大規模盜版鑄幣的序幕。

因為很簡單,小規模的仿制,其實是不怎么賺錢的,而且因為仿制錢幣上為了牟利,必然會出現一定的差異,而這種差異即便是文盲的民間黔首也能發覺的,所以小規模的偽幣其實並不容易流通,也不可能給偽造者帶來很大的經濟效益,只有當朝堂公然制造大規模惡錢,並且以強制命令推行的時候,才是偽造鑄幣的絕佳時機!

所以實際上,當時董卓鑄造出現的惡錢,數量並不是最多的,而隨之而來山東士族的所謂『民間盜鑄』,才是真正導致五銖錢貨幣體系崩壞的根本原因。

表現在物價通貨膨脹上,古代和後世的就有所不同,古代大多是梯形,有一個平台期,而後世是斜坡,一路往下滾。

因為在古代,除非是中央朝堂有預謀的事先積攢大量舊幣,短時間內迅速熔鑄成新幣投入市場,否則所謂的那些『民眾』,就有充分時間置備私鑄工具,與中央朝堂爭奪鑄幣利潤。可是中央朝堂之所以濫鑄,往往是迫於財政壓力,如果國家府庫中已存有大量舊幣,哪里還用濫鑄呢?

所以,大多數選擇濫鑄的中央朝堂,是無力與『民間』的盜鑄者賽跑的,也搶不到多少鑄幣利潤。這也解釋了古代的幣值變化的梯形特征,在古代鑄幣經濟中,除非中央朝堂短視到極點,否則不會輕啟濫鑄,而一旦啟動了濫鑄,盜鑄就如火上澆油,造成急速通脹。

那么以律法來治理有沒有用呢?

有用,但是擋不住滾滾而來的鋌而走險者……

《漢書》中記載,王莽時期『每壹易錢,民用破業,而大陷刑。莽以私鑄錢死……私鑄作泉布者,與妻子沒入為官奴婢;吏及比伍,知而不舉吿,與同罪……犯者俞眾,及五人相坐皆沒入,郡國檻車鐵鎖,傳送長安鍾官,愁苦死者什六七。』

『故而,以收舊幣,可絕私鑄盜鑄之弊,亦可衡銅皿銅器之價也。』斐潛總結道。當然,其實回收舊幣還有其他的附加功效……

荀攸對於高深的經濟理論,自然是似懂非懂,但是他也猜出斐潛的一些潛在的用意,大概是指向了士族大姓方向,所以表示出了回收也是需要花費和成本的,但是既然斐潛堅持,荀攸也不會反對。